这时一道身影及时挡在了稽婴的面前,而那根来势汹猛的丝线被迅速地收了回去。
稽婴脸色惨白地盯着身前的人,呼吸一下回归,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而秦殿内的其它人也都一时没回过神,方才发现的事情太快、也太突然,待他们后知后觉察觉到情况时,那边已经结束了。
陈白起风起衣落,缕缕发丝飘拂过眼边,她眸盈薄透之色,不盛怒涛,却最扼人心“还想不想离开这里了?”
后卿脸上的表情滞凝,他握盘收手,朝稽婴方向笑得一派无世无争的模样“怎么会呢,我在想,秦国会不会因为一个御史大夫少了一只眼睛而起兵赵国呢。”
如今秦国的丞相乃相伯荀惑,稽婴为秦国的御史大夫,要说论国之重要性,稽婴自是比不上后卿在赵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而先前稽婴用来讽刺嘲笑后卿的话,如今却是原路被他砸回了稽婴身上。
这时其它人终于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一下都炸了。
“后卿,你别欺人太甚!”
“这是秦国,他凭什么在这里这么嚣张!”
“关门!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
嘭!一声沉重巨响,大殿的桐木镶边门从外面被人关上,室内的光线一下昏暗了不少,两列排行整齐的金漆树灯的烛火悠悠晃晃,地面重影一下拉长如遍地荆棘尖锐。
看到场面再度失控,对方人马都打算群起而上,陈白起只觉脑壳痛。
她就是傻,她干嘛非要掺入这群人的恩怨斗争之中。
“够了!”
她清声一喝,一股强横到无与比拟的气量一下蔓延开来,周边的人都觉气息一窒,身体被什么东西打中哎呦地摔倒在地上。
赢稷眼见形势不动,厚重深色长袖一卷,跃至众人面前,以力挡力,冲散开那股气流。
方才情急下意识的震摄后,陈白起立即回过神,见陈牧站得较远倒是撑柱站住了,但那方沛南山长踉跄几步朝后要摔下去,她拂手一扬,一道风如臂一般接住了他后仰的力道。
他在站稳之后,有些怔愣,抬眼看向她。
陈白起收回手,迅速垂下眼睛,心底一紧。
完了,山长估计在瞪她,他会不会对她印象十分恶劣。
这时,后卿挨近她。
“第二次了。”
陈白起却倏地掀眸,甚至来不及问他在说什么第二次,便一掌挥开她,迎身接上赢稷刺来的长枪。
赢稷的长枪也并非什么神兵利器,他上朝并非携带兵刃,这柄木制长枪不过随便抽取的一个甲兵的武器,他早将小乖交于舍人,直接就打了上来。
他的目标不肖说自是要教训后卿。
然而有陈白起这座大山阻挡在前,他根本靠近不了后卿。
他长枪朝她下身一横扫,却被她巧妙退开,地面刺啦划过一道火光,陈白起眸色加深,知其兵器尚不足以造成这般锋利,她指尖一勾,五指划出五指白炼如烟,它们可以铁断他兵刃上附带的真气,两人瞬间交手十几招,其速变换快得周遭人都看不清楚。
她为何没有召出那日的金色蝴蝶?
后卿在安全的地方注视着打斗的两人,手指漫不经心转动着扳指,心中疑惑。
方才也在另一个角度看过陈白起与莫荆的打斗,自然知道不能让她轻易靠近,是以他才果断选择长枪以防周身,可越与她交手久了,才发现她到底有多可怕。
他几乎全尽了全力,却似在跟一团空气在打,每一次的精准力道都落了空,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何输掉的莫荆会露出那样的神态。
一招过后,两人几乎默契一般同时收手。
赢稷负枪而立,冷冷地注视着她。
他赢不了她,若非她一直没有真正出手,他或许早就败于她手。
她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前让他输得难看,便是给了他一个君王的尊严。
双方停下手来,静默相看。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下怔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倒是陈白起面容温和,朝赢稷抱拳一礼“今日,打扰了。”
说完,待他们有反应,她掉转头抓起后卿,一袖便拂开了紧闭的殿门,光线一下射进了昏暗的殿内,门后正守着的几个宫卫被撞飞,她嘴上歉意一句,便带人飞快的溜了。
在后的两个赵军反应奇快,见此,也飞快地跟在身后一同麻溜地跑了。
——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殿中的秦官跟秦军都傻眼了,一眨眼还在声讨的人却不见了,空气一度像凝结一般没有流动。
赢稷倒是早就做好心理建设,只是脸色有些阴沉,足以看出他的心情并不好。
他忽然问“左相,你与后卿身边那个小姑子相识?”
百里沛南回过神,听到秦王的问话,却是摇头道“回君上,臣从未见过。”
但赢稷却若有所思道“但她对你却甚是……礼遇。”
百里沛南一愣。
其它人也倾耳静听着,想知道秦王在说什么。
“她共为你改变了主意两次,你可察觉?”赢稷又道。
这事……百里沛南倒是隐约有些感觉。
第一次是她在与莫刑交手之后,他上来,他看到她好似有一瞬间慌张,改变了态度。
第二次则是她本欲出手,却见他被撞倒时,那豪横的气势便敛了个干净,出手时再无之前那般毫无顾忌,看得出来她有了收敛。
莫荆闻言不想别人误会他,便插言了一句“这有何奇怪,岳麓书院的沛南山长可是比秦左相更为出名,凡识字读书者,皆对他有所仰慕,他并非认识那些人,可那些人若非要暗地里敬重于他,也无不可能啊。”
百里沛南见他拾起剑走过来,神色一松“手好了?”
莫荆动了动手腕“嗯。”
手是好了,就是心情不太好,一想到先前那一幕就憋屈。
众人一听,觉得有道理,心想,这倒也是。
稽婴此刻也从方才迫死的状态恢复了过来,他在意另一件事情“方才我见那后卿与少女相处,倒不像是她口中所讲的那般简单,至少后卿对她十分不同。”
想他不过想试探一两句,那后卿的反应却如此之大,足以说明问题。
“但依后卿的城府即使这少女对他而言非同寻常,他也不该表现得如此明显,倒有些像故布迷阵。”有人却不相信后卿这厮能有感情,他就该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也有人愤愤道“此女虽厉害却始终只有一人,难道我们还耐他们不何?依我看,不如派重兵轮番上,不信拿不下他们。”
百里沛南这时却告诉了他们一个让他们震惊的消息
“不必追了,放他们走吧,后卿早已派了五万大军埋伏在临川、梓山附近,咸阳一行他早就做好了完善的安排,你这边拿下他,或许他那边便派大军压境屠城解救。”
嘶!
众人闻言,一阵气血翻涌之后,再度感觉到了熟悉的吐血之感。
狗贼果然阴险!
但百里沛南又道“不过他这番只顾着对付秦国,却还是大意了。”
赢稷神色一动,问道“此话怎讲?”
殿中官兵都眼带期待,巴巴地盯着他。
“赵王病危了。”
众人一惊。
“当真?”
百里沛南将最新得到的消息告诉他们。
“公子玅趁着后卿不在朝中把政,便联合了一些宗亲一道打算来一出挟天子以令诸候的把戏。”
稽婴闻言,眼中一亮,兴奋道“此子倒是个真小人,听说当初是后卿主张赵国不与楚国以城换人,而公子玅几经生死才逃回赵国,经此一事,只怕两人之间永远不可能会和平。”
百里沛南颔首“这事事关重大,哪怕有公子玅的刻意拦截,赵国朝中定也会有人给后卿发来消息,过几日这事想来他也该知道了。”
“所以他会立即返朝了。”其它官员对此事有了思路。
稽婴向来对这种事情懂得举一反三,他立马想到办法“公子玅不会是后卿的对手,只是这事来得突然,倒是给我们创造了一个机会。”
有人问“此话怎么讲?”
他对秦王道“君上,只要我们能够阻止后卿如期返赵,只等公子玅布置好一切,坐稳了赵国,将劣势助涨成优势,哪怕最终两者相斗公子玅失败了,相信赵国也会因此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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