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荷最终还是死了,云霄受到重创,百年功力险些毁于一旦,加之毒素缠身,他不得不匆匆回了仙门,闭关十年。
江生骜内丹被苦荷挖出,险些被打回蛇形。
好在蛇王死前,怕江子兮真的为傅筠绪挖出内丹,百年功力毁于一旦,于是专程给江子兮留下了一颗丹药,保住她的人形和内丹。
不曾想这些都为他作了嫁衣。
服下丹药后,他有些疲乏的倒在地上,许久才起身疗伤。
“在那里!”一群人叽叽喳喳急吼吼的赶到了。
江生骜睁开眼睛,看着远处赶来的巫山派的人,却并不慌张,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的江子兮。
她总归还是死了。
但他却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大抵是因为,他亲手害死了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吧。
巫山派掌门只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一脸怜悯凄苦的看着江子兮,不忍的说道
“以长老之礼,葬了吧。”
这个小老头子,倒是重情重义啊。
江生骜吐出一口浊气,勾起嘴角不屑一笑
“我说老头儿,你巫山派以长老之礼为她一个千年蛇妖下葬,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么?”
此话一出,原本安安静静守在一旁默哀的巫山派弟子都怒了,哭喊道
“天下人怎么看我们有什么重要的?我们巫山派何曾惧过?!”
当年在仙门的时候,他们便不惧,如今更是不惧。
他们真正畏惧的,是眼前连尸体都不大完整的江子兮的死。
她居然真的会死。
原来那个总是用蛇尾吓他们,说自己是千年蛇妖,没了胳膊还佯装自己很厉害的江子兮,是真的会死的。
早知道她会死得这么早,他们之前就该多买些她喜欢的东西回来。
她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唯独喜欢吃,她总说想吃烧鸡,他们却不曾给她买过。
如今想来,是该买的。
她想吃多少,就给她买多少。
江生骜被吼得一愣一愣的。
他恍然间,似乎看到了父王死之前那张爱怜的脸。
他死前唯一的心愿,是见江子兮一面。
她到底有什么好?
为什么所有人都如此尽心尽力的对她?
“一群傻子。”江生骜不屑一笑,捏了个诀离开了。
回到浮尘殿,那些妖怪们得知他法力不如从前,早就拿了他的法器消失无踪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浮尘殿,多少还是觉得有些荒凉。
他半躺在床上,恍惚中想到,如果江子兮还在的话,她会不会跟他们一样离开?
或许……不会吧。
“呼……”他吐出一口浊气,将所有的思绪抛之脑后,开启床后的密室。
他匆匆走进密室,捏了个诀,只见密室突然出现一个棺材,棺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静静的躺着一个木盒。
他拿起木盒,将里面的丹药塞入嘴里,周身的法力瞬间恢复了许多。
不愧是蛇王千辛万苦求来的,果然是个奇药。
他正准备丢下木盒,却突然察觉到木盒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他微微皱眉,将木盒打开。
是一封信。
信中藏着一个秘密。
一个有关他身世的秘密。
他死死的咬住牙。
怎么会这样?
原来……他竟不是父王的孩子。
他只是被江子兮捡来的一条小花蛇。
蛇王见他资质不错,便一直当做自己的孩子悉心教养,但他自小被遗弃,所以天生怀着一股暴戾之气。
即便蛇王已经将他以往的记忆悉数除去,他也依旧暴戾异常,善妒,手段狠辣。
不得已,蛇王只得有意无意的远离他,顺势将江子兮也带离他身边。
只是江子兮不听从蛇王的劝告,不论他如何算计她,她对他依旧如同以往那般依赖。
原来,这才是他被忽视的原因。
江生骜瘫软在地,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只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一直执着的东西,其实什么都不是。
蛇王和江子兮到底是如何看他的?
一个傻子么?
泪眼模糊间,他似乎又见到了那个人身蛇尾的小姑娘缓缓的朝他划来,张开双手甜甜的笑着
“大哥,抱……”
他伸出手,将那幻影拥入怀中。
从那以后,他再没有出过暗室。
那副蛇王为自己准备的棺材,成为了江生骜的棺材。
……
巫山派为江子兮和傅筠绪大肆举办了葬礼。
江湖上的人都是震惊异常。
一个名门正派竟为一个祸害人间的千年蛇妖举办葬礼,还是以长老之礼,何其可笑?
所以除了与巫山派有旧交的那些江湖人士前来吊唁,其余的门派,不曾来一个人。
“道长,这是咱们村用这几个月的收成买的些纸钱、香烛、白巾等等东西,也不晓得够不够,就先拿过来……”
这几个月他们虽然收成不错,可买这些东西还是很耗费财力的。
但他们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他们知晓,如今的好日子都是江子兮给的,若此时还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于是众筹了一大笔钱,买了不少东西背到了山上来。
那弟子眼眶一红
“这些银子你们留着就是,买这些做什么……”
村民见他红了眼,也都止不住哽咽了
“银子还能赚,但葬礼……一生却只有这一次……我们都希望她能走好……”
那弟子不得已,只得收下了那些东西,让众人都进去祭拜。
水灵儿一直跪在灵堂前,看着两副棺材发着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分明昨晚江子兮还说要给她糯米糕尝尝,怎么今日就躺在了棺材里?
她早上还专程去给她摘的青果子,如今也没有人吃了。
那么酸的果子,也就江子兮一人爱吃。
“灵儿,你跪了两日了,先去歇歇吧。”巫山派掌门劝道。
水灵儿有些呆滞的抬头,看了巫山派掌门一眼,摇了摇头,随即笑了,那笑有些凄苦
“小老头儿,我总觉得我现在在做梦。”
她拿起纸钱烧着,泪从眼角划过
“我初遇她,她正在仙门偷法器,是我害得她险些死了。”
她哽咽了一下
“后来她好不容易可以养伤,又被我拉着去查真相,是她拼死将我从苦荷手里就下来,还险些死了。”
“如今……如今她真的就死了。”
她呜咽出声“那日她被抬回来的时候,我才晓得,原来她的伤一直都没有好,但她却从未跟我叫过一声疼。”
“即便是如此,她也从未怪过我,也从未骂过我,甚至连厌恶的神情都不曾有过……”
她……就不会伤心吗?
就不会喊疼吗?
就不会稍微说一声……她其实也是不想死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