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航！”
一声悠长的号子声响彻江面。
祥龙舟调转船头，破开江水，向着燕子矶的方向缓缓驶来。
它是那么的华丽，那么的威严。它承载着大宋的希望，承载着万民的敬仰。
越来越近了。
五百步……三百步……一百步……
赵烺甚至已经整理好了衣冠，准备上前搀扶父皇。
百姓们已经准备好了欢呼，准备迎接他们那位神武的君王。
然而。
就在龙舟行至江心最深处，轰隆一声巨响，宛若天崩地裂的毁灭。
一团刺目到让人瞬间失明的红黑色火球，毫无征兆地从龙舟的底部炸开。
那光芒比太阳还要耀眼，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色彩。
紧接着，才是那震碎耳膜的惊天咆哮。
整整三千斤黑火药，在密闭的船舱底部被引爆。
那艘巍峨如宫殿般的祥龙舟，连悲鸣的机会都没有，就在一瞬间被狂暴的气浪撕成了碎片！
巨大的木板、燃烧的桅杆、破碎的肢体，伴随着冲天而起的火光，被狠狠抛上了几十丈的高空。
长江之水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随即被掀起数丈高的惊涛骇浪，好似一头受伤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吞噬这世间的一切。
“轰！哗啦啦！”
爆炸产生的气浪横扫江面，狠狠地撞击在燕子矶的岩石上。
岸边跪在前排的官员和百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抽了一巴掌，瞬间被掀翻在地，滚作一团。
泥水飞溅，耳鸣阵阵。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都傻了。
他们呆呆地趴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泥水，顾不得流血的额头，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江心。
那里，已经没有了龙舟。
只有漫天飞舞的火雨，只有漂浮在江面上的残骸，只有那正在被江水吞没的断壁残垣。
还有那半截染血的龙旗，在浑浊的江水中起起伏伏，最终沉入水底。
“父皇！！！！”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打破了死寂。
信王赵烺跪在最前面，满脸都是被气浪卷来的江水和灰烬，他颤抖着伸出手，抓向虚空。
“官家！！”
左丞相赵鼎双眼圆睁，死死盯着江面，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赵相！赵相！”周围的官员乱作一团。
“让开！都让开！”
一声暴喝。
岳云像是一头疯虎，推开人群，冲到江边。
他一边跑一边扯掉身上的官袍和铠甲，噗通一声跳进冰冷刺骨的江水中。
“救驾！快救驾啊！你们这群废物！快下水啊！”
赵云在江水中奋力扑腾，向着那片火海游去，眼泪混着江水流进嘴里，是咸涩的，是绝望的。
岳飞站在岸边，浑身僵硬。
那只握着长枪的手，此刻竟在剧烈颤抖。
他看着那片火海，看着那毁灭性的爆炸，脑海中一片空白。
即便他知道官家足智多谋，即便岳云带回了密旨，可在这天威般的大爆炸面前……
人，真的还能活吗？
那一刻，即便是岳飞，也感到了天塌地陷般的恐惧。
“完了……大宋的天，塌了。”
……
东宫，暖阁
与江边的修罗地狱不同，此刻的东宫，暖意融融，檀香袅袅。
太子赵谌并没有去迎驾。
他称病了。
不仅是他，张俊、万俟卨，还有一众太子党的核心成员，全都聚集在这个封闭的暖阁里。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像是雕塑一样，僵硬地坐着，听着窗外的风声。
赵谌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玉佩，冷汗浸透了里衣，焦躁的等待结果。
“咚”
远处，隐隐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巨响，那是火药爆炸的声音，经过层层宫墙的阻隔，听起来并不大，却震得赵谌心脏猛地一缩。
不多时，一名浑身湿透的心腹侍卫，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暖阁，甚至连门槛都绊倒了，直接滚到了赵谌脚下。
“殿下！殿下！！”
“炸了！全炸了！！”
“祥龙舟在江心粉身碎骨！没有活口！连一块完整的木板都找不到！”
“官家……宾天了！！！”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一阵粗重的喘息声。
赵谌缓缓松开手，那块玉佩“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但他没有管。
他慢慢地站起身，身体还在发抖，但那不是恐惧，那是激动，是狂喜，是压抑了太久之后的彻底爆发。
“死……死了？”
赵谌喃喃自语，随后猛地仰起头，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怪叫：“哈哈！哈哈哈哈！死了！终于死了！”
“父皇啊父皇！你别怪儿臣！是你逼我的！是你先不给儿臣活路的！”
一旁的万俟卨和张俊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像是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万俟卨第一个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不幸遇难，今新君当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
满屋子的党羽，此刻全部跪倒，眼中闪烁着贪婪与野心的光芒。
这一赌，他们赢了。
赢了天下，赢了命。
张俊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畏缩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作呕的狰狞跋扈：“既然那个老不死的已经喂了鱼，这南京城，就是咱们说了算了！”
夜色如墨，笼罩了整个金陵城。
自东宫出来后，张俊没有闲着。
炸死皇帝只是第一步。
真正关键的，是在爆炸之后，如何控制住局面。
“传令下去！”
张俊回到自己的私宅，召集了所有心腹将领，这些人都是他的家将，是依附于他生存的藤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夜起，全城戒严！”
张俊面露凶光，拔剑在手：“把老子藏在城外庄园里的三千私兵，全部调进城来！分批混入九门守军之中！”
“控制武库！控制粮仓！控制皇宫宿卫！”
“是！”众将领轰然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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