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倒背过双手,他原本死寂的目光中,又渐渐升腾起一点点熹微的光束。
…………
一派浓秋,在此刻的下界天唯有环绕的烽火烟尘,以及漫天血雾笼罩。
天柱光辉渺茫,仍在竭力撑持着两方陆地。而就在下界天重霄之上,云海以外,昇平天鹊华秋色,秋空高明。晚雁归飞,不改昇平雍和之色。
满眼暮山红叶,不见血雾惨状。烟霞壮阔,从群峰彼岸绵延到穹盖另一头。
就在一切仍旧,夜色降临之前,一副竹杖芒鞋,蹒跚着不稳的脚步,缓缓走上靠近天柱的外围城郡。
与下界天无甚差别的黄土路,来者鞋里进了不少沙子。但他一点没停步,撑着木棒卖力前进,好算是没怎么耽误时间。
可是,一路透支体力,他本就羸弱的身躯,更加疲惫酸痛起来。
柏无缺来到客店,找了一张空桌勉强坐下。刚一沾座椅,他的两条腿就猛地发出直戳骨节的麻痛。
“嘶……”他被疼痛刺激,脸色都扭曲了。依法调理运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按道理,这样的状态,他绝不能再往前走了。
也是考虑到身体的因素,他开始时打算在这里吃饭休息下,连夜继续出发。可看样子,他还是在这里寻觅一辆马车坐比较牢靠。
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柏无缺暗自消化疼痛,片刻之后,总算面色如常。
店家忙碌着照顾别的客人,尽管柏无缺在这里并未点菜,也没有被哄赶。少顷,他才低声叫过店小二,吩咐了几样简单的饭菜。
很快,几道清淡的素菜就端了上来。
有伤在身,柏无缺也无法消受鱼肉之类。可是仅凭眼前一碗白米饭和几道蔬菜,又感觉很难弥补先前的营养消耗。
可他毕竟还是饥肠辘辘。拿起筷子,柏无缺顾不上别的,难民似的一阵吞咽,大半食物就下了肚,餐盘里多半只剩些清汤寡水。
吃过饭,柏无缺抹抹嘴,在座位上歇息片刻,想要拿起身边木棒,继续赶路。
从这里到汀洲一望,算上水路还有三两天时间。他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但是,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回过头抓木棒的手,却抓了个空。
刚才还在身后的木棒,此刻却不翼而飞了。柏无缺心头一吓,就怕被店房当烧火棍取走烧了,那他可得尽快让他们赔自己一根新的。
再扭头确认一遍,那里确实没了自己的木棒。
柏无缺踉跄着腿脚,扶着桌角想要起身。但是就在这一刹那,一道紧贴背后的身影,陡然冲入眼帘。
那人离柏无缺身后不远,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出现在这里。此刻,他两手横端着一根木棍,俨然就是柏无缺找不到的拄棒了。
但是,柏无缺看到那人的长相,甚至不曾辨认仔细,瞳孔就骤然缩紧了。
“砰”地一声,柏无缺宛如受到惊吓,身躯失去平衡,狠狠朝后栽倒,肩胛骨撞在了桌沿上。厚重的木桌一声“刺啦”的鸣叫,被推出几尺距离。
但就在他跌倒的瞬间,面前之人立刻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臂弯。
力道不轻不重,但能刚好让柏无缺下跌的身躯一下稳住。柏无缺愣了一下,然后才缓过神,默默撑起腰杆,接过那人另一只手递过来的木棒。
这阵喧哗让周围不少人侧目围观。柏无缺看了看眼前之人,继而僵硬地摇摇头。
那人眼神同样平静如水。他摸出一点银钱抛在柏无缺的桌上,然后拉着他,快步离开。
店外灯火稀疏,街道上扑闪着黄澄澄的光影。行人交织,两人在他们的间隙穿行,好像浅水逆流的鱼。
空气已经有些凉了。等到灯火阑珊处,呼吸着的气息,已经让鼻翼微微皱缩。
他们速度不慢。或者说,是鹿山苓的速度不慢。柏无缺紧紧握着木棒,颤抖着两腿默默跟随,但即使这样,一直走出城外,他的背后也被汗浸湿了。
里面整齐的青石地面,在出城后为黄沙地所取代。远处的萧萧野草晃动着腰肢,在露明秋夜下,泛泛发白如雪。
飘蓬飞舞,根根拂过城墙,在星月下闪烁。
两人一直走到城墙根,四野沉寂无人。沙沙的风声弥漫,在耳畔似秋虫低语。
“你……怎么来了?”柏无缺喘息了一会儿,抬头问道。
毕竟,平时鹿山苓只在汀洲一望居住,鲜少出来漫游。这次竟然在这里碰到他,柏无缺自然惊异非常。
鹿山苓挑挑眉,但没立刻说话。他的目光在柏无缺身上打量着,很快,他有了动作。
捻过一根蹭过脸颊的蓬草,鹿山苓上前一步,掌心同时升腾起一点青色的光芒。
霎时,柔软的蓬草瞬间绷直,寄付了鹿山苓内力之后,草茎立刻坚挺如银针。鹿山苓眼疾手快,看准柏无缺太仓穴位,一下扎了进去。
筋肉血脉相连,鹿山苓同时鼓劲,源源不断的真气顺着一根蓬草融进柏无缺体内。柏无缺只感到浑身一胀,一股油然真气升腾入心口窝。
气力在他的经脉里流窜,很快就贯通了他的全身。随着鹿山苓真气灌入,他的经脉有如被蓬草紧紧吸住,吸吮着每一缕涌入的真气。
作为鹿山苓的弟子,柏无缺知道这是他的“缘木功”。通过草木联系两人气海,进而达到快速修复伤口、恢复元气的效果。
“你……”他眯着眼,嘴唇艰难地张开。
鹿山苓无视他的话,继而一手按住他的咽喉。
霎时,两道元功一入一出,顿时支配了柏无缺的身躯。柏无缺只感到喉头又热又痛,却苦于无法发声。
难受的感觉,让每一秒都度日如年。柏无缺凝神屏息,不知道煎熬了多久,渐渐地,热气开始从浑身逸散了。
虚汗同时自体表蒸发,鹿山苓抽回一只手,气定神闲地缓缓拔出那根已经发黑的蓬草。
就在蓬草抽离的一瞬间,柏无缺一下无力地跪倒在地。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连发梢上都浸透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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