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是五月二日。

    恰逢新的一个月的开始。

    米利巫师与郑清共进午餐，除了再次尝试招揽他加入三叉剑外，也在隐晦的提醒‘供货商’这个月的符弹交付不能像上个月那样迟了。

    按照郑清与三叉剑签署的合同，每个月一号交割血符弹。

    但上个月交货日稍早些时候，也就是三月二十九日，是禁魔节，那天郑清与两位同伴去了一趟樱花酒馆，回来的路上被乌鸦们偷袭，陷入沙箱小世界，被迫用了几颗血符弹脱身；时隔一周，又是清明节，身为学校助教的郑清去沉默森林深处的马人部落出了一趟公差，手头也需要几颗血符弹傍身。

    一来二去，四月份他给三叉剑的交货日期就延了又延，直到月中才勉强交货。

    按照郑清的存货，原本是不需要拖延这么久的，但一则为了藏拙，避免三叉剑窥到自己太多本钱；再则苏施君也曾与他仔细剖析过这项交易的微妙之处，三叉剑的主要目的并非那些大威力符弹，而是为了管控风险。

    所以在理由正当且充分的情况下，郑清并不介意多拖延几日，事后三叉剑也没有收他的滞纳金，只是在付款时提醒男生下个月不能迟到。

    然后到了五月，又出了点新情况。

    倒不是因为郑清被托马斯拐走的事情，而是因为五月一号与二号恰逢周六日，三叉剑驻贝塔镇办事处休假，山姆大通也暂停了对公业务，所以这个月血符弹的交付又顺延了两天。

    话虽如此。

    他终归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严格执行那份合同了。

    所以下午‘特许符弹制作师’实践考核结束后，郑清没有去图书馆，而是回了宿舍，打算提前准备好给三叉剑的货物，明天一早就交货。

    以郑清原本的效率，如果他咬咬牙，每个月能裹出十一、二枚血符弹。但鉴于这几个月他的肉身强度有了巨大提升，想获得一些指尖血越来越不容易，再加上出于魔力稳定的考虑，所以这两个月他总共只裹了十八颗符弹。

    其中十颗要交给三叉剑。

    剩下八颗，加上他以前留存的三颗，现在郑清手头血符弹的数量将将过了双手之数。这点存量，面对普通大妖魔或许只是稍显逊色，若是不小心撞上厉害角色——比如寒假里宥罪猎队面对的黑巫师沃特雷——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郑清不能把自己的安全交给虚无缥缈的运气——再者，自从进了第一大学以后，他的运气向来都不怎么好。

    所以回宿舍后，他皱着眉，重新放了些指尖血，打算再补补库存。

    与临时用血画符裹出的符弹不同，如果想要让符弹‘保质期’更久，需要仔细调制血墨。郑清一番忙碌，才裹了两颗符弹，时间便已经来到五点四十，快到班会时间了。

    “这玩意儿吃多了上火，小心你以后魔力不调。”

    郑清离开前，把剩了浅浅一层血墨的砚台丢给早已垂涎欲滴的团团，同时警告它：“另外，别用我的水杯洗爪子……我也是猫，能闻到不对劲的地方。你想洗脚，用胖子的杯子。”

    肥猫撅起屁股，迫不及待的舔舐起了砚台，喉咙里发出乌鲁乌鲁的声音。

    却不知听没听见郑清后面的警告。

    ……

    上周班会，因为托马斯那件事的缘故，郑清没有参加。

    时隔十四天，他却有种自己从未缺席过班会的感觉——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依旧尖刻与聒噪，教室里人声鼎沸，补作业的人与侃大山的人毫无芥蒂的隔桌而坐，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在天花板下匆匆飞来飞去，捡拾着被人胡乱丢弃的粉笔头。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一进教室门。

    黑宝石猫便从郑清袖口滑出，一溜烟，直奔第一排中间坐着的女巫。男生担心的看着它敏捷的躲避来往脚步的身影，唯恐谁不小心一脚把它踩碎。

    他现在可没有第二块‘养熟’的变形媒介物。

    “今天考的怎么样？”

    蒋玉语气轻快的与来到桌前的男生打着招呼，看上去精神状况很好——自从上周初步学会分身变形术后，她的状态有了很大的改善。

    李萌心不在焉的摆弄着羽毛笔，歪着脑袋，眼神不善的盯着正在她与蒋玉脚边徘徊的黑宝石猫，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似乎下一秒就会突兀一脚，把那蠢猫踩在脚底下。

    “应该没多大问题吧。”

    郑清想起他不小心听到的其他考生的讨论，有些不确定的挠了挠头，最终给了女巫一个很取巧的答案：“……我觉得，如果这个资格证我拿不到，开学前老姚给我的课表里应该会多一门课的。”

    言外之意，他觉得那位传奇巫师已经看到自己通过考核了。

    “巫师可以相信占卜，但不能依赖占卜。”女巫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同时侧着身子，捞起正在顺着她裙摆向上爬的黑宝石猫：“——对了，加西亚教授给了你一张邀请函。你可以看看你有没有时间。”

    “加西亚教授？”郑清盯着那只在女巫手心里打滚儿的黑宝石猫，注意力却已经转移到女巫刚刚摸出的一张卡片上。

    卡片正面用隶书烙了‘泉客来’三个鎏金大字，四周环绕着一圈淡蓝色海浪与雪白浪花交织的花纹，立刻勾起男巫脑海中那已经略显久远的记忆。

    “快要立夏了吗？”

    他眼神有些恍惚，去年立夏后，他就参加过一次水族们举办的圩市。不知不觉，竟又到了泉客来开市的日子了。

    “你去不去？”他收回注意力，看向女巫。

    蒋玉正用手指拨弄着那只黑宝石猫，闻言，笑吟吟抬起头：“去，当然要去……我辛辛苦苦学习分身变形术，不就是为了多一点精力在这种事情上吗？”

    此话言之有理。

    “那我也去！”郑清果断收下了邀请函。

    一同被女巫塞进他手里的，还有她的白玉猫。或许被女巫吸走了太多‘精力’，此刻白玉猫正把脑袋埋在爪子下，耷拉着耳朵，一副我要睡觉，别打扰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