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使团几个主事者出了海关衙门,利玛窦忍不住道“弗兰卡诺神父,您为什么不拯救这两个可怜人呢。我想,我们是正式的使团,如果我们坚决要求的话,他会放了他们的。”
范礼安出生在那不勒斯,全名亚历山大罗弗兰卡诺。此时听利玛窦言语中有不满之意,笑笑道“利玛窦神父,你应该更深入的了解这个国家的风俗。”
罗明坚接过话头道“是的,利玛窦。东亚国家等级森严,像今天这样围堵衙门的情况,在这个国度一定是大罪。应该说,这个海关官员其实非常克制。如果他今天把这些人都杀了,皇帝只会褒奖他。”
利玛窦听了,脸色苍白,画个十字喃喃道“上帝啊,这是多么野蛮的国度!”
范礼安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他对利玛窦道“利玛窦,您不能拿我们那些漫不经心的国王和领主对待臣民的标准来评价这个大国。你要知道,这个国家的面积超过了整个欧洲——仅仅广东一地,就是葡萄牙本土的面积的两倍。如果没有严厉的法律,它早就像我们的欧洲一样四分五裂了。”
“而且在欧洲,人们如果堵在领主的城堡前面闹事,骑士们照样会杀了他们。今天的棍棒给了这些船主,包括我们一个教训,那就是无论经商还是传教,都要照着人家的规矩来。否则,等待我们的,将是失败,甚至是死亡。”
“利玛窦神父,我想罗明坚神父已经反复告诫过您,圣沙勿略神父是怎么教诲我们的。”
利玛窦听了范礼安严肃的批评,满脸通红,点头表示受教。刚才一起进去办手续的阿方索总督的秘书伊内斯费尔南多插言道“我去告诉这两个倒霉蛋应该做什么。”
利玛窦闻言抬头,不明所以。罗明坚笑道“利玛窦,您还需要了解他们的说话习惯,他们不像我们那样直接,他习惯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言语中暗示。我诚恳的建议您,进入中国的第一课就学习这个。”
利玛窦听了,回想了一下雷应志刚才所说的话,迟疑道“他他是在索要贿赂,一百中国斤的白银?”
罗明坚果断点头,回答道“是的。这属于非常明显的暗示。”
利玛窦“”。
葡萄牙使团又返回了广州流溪河码头,乘船去南沙港。此际的广州南沙,隶属于东莞县。其中最大的海岛被称为“大洋龙穴洲”,简称龙穴岛,与虎门相对,南沙港就设在这龙穴岛的西北面。
朝廷变法开海之后,此岛已经发展成为南洋水师的泊地和中国海船的停泊港,此时共有三个码头。葡萄牙使团到达时,发现还有好多人在那里修建新码头。
伊内斯看了看周围地貌,笑道“这里是非常好的海军基地。如果在大江两边修上炮台,很容易就能封锁这里的入海口——上帝,他们真的在修炮台!”
此际的葡萄牙人手中,并没有望远镜,因此伊内斯一开始没有看到珠江两岸山坡之上的工地。他说话的时候,正看见亚娘鞋岛(后世的威远岛)上升起一团白烟,随后传来一声轰鸣。
“他们在试炮!耶稣,我我想,我应该立即给阿方索总督写信,让他打消一切不切实际的念头,最好连试探都不要有。希希望在这里能找到去果阿的商船。”
遗憾的是,龙穴岛并没有去果阿的商船,这里只有中国商船,只跑大陆沿海的航线。伊内斯要想捎这封信,还需要乘船返回广州码头。这来回折腾起来,范礼安受不了。
他问伊内斯道“您为什么一定要捎这封信呢?我刚才已经安排人在广州捎回去一封信,通报了我们的进展情况。”
伊内斯苦笑道“阿方索总督大人非常关心我们使团的安全,因为害怕我们陷落在一个野蛮国度,遭受托梅皮雷思曾经受到的待遇,他有一个b计划。”
范礼安目光严肃,紧盯着伊内斯,示意他继续说。伊内斯脸红道“这b计划是准备用军舰来实施的。”
范礼安一拍脑门,怒道“我的上帝,伊内斯先生!我想我跟果阿当局已经说得非常清楚,此次出使以耶稣会为主!六十年前的托梅皮雷思先生尽管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但我认为中国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挑起屯门海战的西芒安德拉德,那个臭狗屎!”
“现在阿方索总督要再次用同样的方式把我们置于险地吗?!这个混蛋!还有你,伊内斯费尔南多先生,希望你以后能够坦诚些,否则,你现在就给我返回果阿!我有这个权力!”
看到出离愤怒的范礼安,伊内斯脸色苍白。他结结巴巴的道“是是的,范礼安神父。我向您保证没有第二次,我现在就找船返回去,把这封信捎回果阿,免得造成难以挽回的大错。”
范礼安咆哮了一阵子,无奈之下只好安排了两个人陪着伊内斯返回广州海关码头,他们自己在南沙找船,顺便等伊内斯从广州返回。
经过一番折腾,使团十二月十日才找到一艘愿意北上的福船。因为临近过年,且自南向北属于顶着季风走,他们不得不付出超过平日里三倍的船金。
那船东尽管收了高价,还是抱怨使团这个时候向北走费时费力。幸亏是沿着海岸航行,能借到些风,如果冲入大洋深处,这个季节没法往北走的。
这道理葡萄牙人比那船东明白的多,但也都附和着他,反复拜托。那船东开船前,又强烈建议他们在松江下船,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再继续北上——因为天津港在这个季节经常结冰,如果继续北上的话,一旦遇到海面结冰,那就大事去矣。
使团首领范礼安尽管心急如焚,但不敢不听这话。于是他们决定在上海港下船,持通关文件进入内陆,在南方先与上流社会进行接触,先试试看中国人是否对基督教感兴趣。
这些人都是坐惯了船的,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心思看看海岸线,但过了几天就兴趣索然。耶稣会众人要么在船上开会研究如何说服皇帝,要么就憧憬教堂遍布广袤大陆的荣光。
万历九年十二月十七日,经过七天七夜的航行,使团终于在上海靠岸。利玛窦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抵达的时候,恰逢日出不久,冬日里难得的火红太阳照耀在海面上,映衬着那个有些狭小的码头上一片红光。
使团众人办完了入境手续,才算是真正的踏足了欧洲人念兹在兹近千年的土地。因为阿拉伯人的阻隔,欧洲人一直对能够生产丝绸和精美瓷器的中国充满了想象——太多的欧洲人认为世界的东方有一个充满了黄金、香料、丝绸的伟大国度。
而《马可波罗游记》在西方的流传,更是间接的促成了大航海时代的伟大征程。时至今日,在托梅皮雷思冤死于广州六十六年之后,第二个正式的访问使团终于再次踏上了这片土地。
昔日托梅皮雷思没有完成的事业,被三个传教士捡起了行将熄灭的火把。在随后的日子里,他们将见识到一个与希腊、罗马遗泽完全不同的文明,她静静的待在东亚,哺育了人类最大、最成功的民族三千多年。
本时空,这伟大文明将兼容并蓄,博采众长,竖起一个与原时空已经破灭的灯塔完全相异的旗帜,照亮世界的未来,并带领着人类探索另一条未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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