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8年,9月18日,1507
“l16区域,有一个游上岸了。”
“l16,收到。”
“k20区域,有一个试图往北跑。”
“k20,收到。”
对讲机频繁响起来,守望塔上的钱文柏指示着范龙城到处截杀侥幸逃出包围圈的姜家兵,防止他们过快把战败的消息传回胶州。
河汊战场上,到处坐着垂头丧气的俘虏,东边赶来的铁道队看守着他们,不时有劳工过来运走一批。
小树林北侧,商务部从即墨城方向组织了一批猪羊过来劳军,义勇队就地架起大锅,杀猪宰羊,痛快地补着午饭。队员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相互吹嘘着刚才自己的英勇,享受着胜利后的喜悦,好不痛快。但也有一些热血过后看着满地的残肢鲜血很不适应脸色苍白的,被队友们善意地调笑着。
旁边,随军医生陈远琪带人用胶州军带来的营帐扎起了一个野战医院,二三十个负伤的队员一边喝着特供的加了香料的羊肉汤,一边看着后勤部的五大三粗的女护士给自己处理伤口。
此战虽然顺利,但仍然有九名义勇队员牺牲了,两人是进军时被弓箭以刁钻的角度射中无遮挡要害而死,四人在追击时棋差一招被负隅顽抗的敌兵杀害,一人追击时不幸落水溺亡,其余两人则是重伤来不及救治而身亡。不过现在是战胜之后的庆功时刻,士兵们都不去想这些伤心事,烈士们的遗体暂时放在一边,由几名志愿者默默看守着。
在这个难得的空闲时刻,高正趁机把军官召集起来,总结此战的得失。
林小雅首先举手发言了“我觉得,75火炮的威力虽然不错,但对于重甲目标的穿透力还是差了点,现在用用还可以,等以后规模大了,还是得有更粗的管子才行!”
听闻此言,其他军官也纷纷点头。
狮吼炮的威力与四磅滑膛炮相当,用当年法军的说法,就是“一次能击穿三分之一个连纵队”,也就是差不多二十人。当然,这是理想情况,而且打的是那时不着甲的线列步兵,现在东海人拿来对付穿着重甲的步兵,效果自然大打折扣。虽然一层铁甲在炮弹之前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但是接连几层铁甲就足以吸收炮弹的大部分动能,即使正中一连串也很难打穿十个人。
当然,今天狮吼炮发挥出的巨大作用仍然是不可否认的,他们只不过是贪心不足罢了。
接下来,二连连长尤力也说了一句“说实话,我觉得重型的牛丸枪在今天的表现不尽人意。虽说射程和威力确实比20的虾蛄远了一些,但是由于要配合虾蛄作战,所以实际上并没表现出多大的优势。反而自身笨重的劣势大大拖了整条战线的后腿。我建议,干脆把牛丸都淘汰给海军,我们全换装虾蛄算了!”
众人闻言,有些惊奇,纷纷鼓起掌来。这尤力身为牛丸枪的连长,却能自曝其短,确实有些气度啊。
“其实虾蛄枪也有不少毛病,”一连连长谢光明接过话茬,“首先是刺刀的安装方式。不得不说,段明远这个把刺刀安装到准星上的构思确实有些巧妙,但是这么一来,装上刺刀之后就没法瞄准了,很影响射击的准确度。这在现在不算大问题,反正火绳点火的时候不能直视,但以后肯定不行。而且刺刀在枪口上方,拼刺时不是很好发力,所以我建议改进一下,把刺刀的安装位置放到枪口下方,通条固定到旁边去。”
众人转头看向角落的段明远,今天他指挥左翼的那排长矛兵,没什么表现机会。他见目光汇聚过来,连忙说“说的好,肯定要改,我们武备组一向从善如流!”
谢光明点点头,又接着说“还有一点,你们不觉得我们火枪的口径有些过于大了吗?二十毫米的口径,弹丸差不多要四十克重,算上火药和包装,一枚整装弹都五十克了。一次战斗带上六十发,总共得三公斤重,比胸甲都重了。如果换成16的口径,弹重立刻就能减轻一半。可能有人会担心小口径破甲能力不足,但据我今天的观察,现在即使是虾蛄枪的威力都已经过剩了,敌人的扎甲根本挡不住,你还能指望一次穿两个不成?再说缩小口径,威力未必会低多少,保持装药量,减轻弹重,增加初速,动能足够的话一样足够杀人,反正本来有效射程就不过一百米,衰减不了多少。”
众人听着觉得有道理,又转过头看向段明远,他连忙道“对,有道理!不过改变口径和装药量,枪长和壁厚或许也需要修改,这得回去做几次实验才能取得最佳效果,急不得。哦,等等,老谢,我看你还没说完,有什么一次都吐出来吧?”
谢光明嘿嘿一笑,又接着说“最后就是这发火机构的问题了,今天你们都看到了,这火绳又麻烦又慢又危险,战场上有不少士兵手忙脚乱耽误了开火的。还好今天没下雨,不然我们就全哑火了。段兄弟啊,你们武备组什么时候能搞定燧发机呢?”
段明远有些尴尬,挠着头说“唉,我也想,但这急不得,慢慢来吧。”
这也是很无奈的一点,众人都知道这情况,只能耸耸肩,没法说什么。
谢光明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又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太多了,就看看后边的夏有书。
今日的作战计划就是夏有书一手策划的,功劳实在不算小,不过他很是低调,一直一言不发,见谢光明看来,才站起来说“咳,刚才我和谢光明先讨论了一下,我们都觉得现在的四什一排、两个排并列为一个连的战斗阵型有些僵硬。这样的编制方式,最初是考虑以排为基础作战单位,同时为了照顾火绳枪的低射速,才选择了厚重的四排阵,但是一经实战检验,就暴露出了问题。
首先,四排阵战斗起来很不灵活,无论是齐射还是后排装填的发射方式,总有一排无所事事。梯次前进进行轮射的时候,过于厚的四排阵移动起来也很不方便。而且与当初想象的相反,厚重的四排阵对近战并没什么帮助,火枪加上刺刀也没两米长,第四排的刺刀根本伸不到前方,只能在后面干瞪眼。虽说理论上人墙厚了有助于抗冲击,但要是骑兵真冲了进来的话,那三排四排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我们现在的排枪战术也有问题,要求四行阵里的每一行轮流射击,而这一行实际上是包括了两个什的,基层士兵要接受指挥官和什长双重指挥,很是混乱。现在人少还行,以后人多了肯定得大乱。还有用语混乱的问题,整个一横行,有叫‘行’的,有叫‘什’的,还有叫‘排’的,现在能分清,但外人和新兵肯定就一头雾水了。”
夏有书环顾四周,见众人皆心有戚戚焉,走到黑板前画了起来“所以,我建议改变步兵连的编制,一连下设三排,一排下设三班,每班根据需要可设十人至十五人。这样,以连为单位作战时,一排就是真正的一整排,一连就是一个一百人左右的三排阵;而以排为单位作战时,也可以将三个班排成三排阵。这么一来,战斗时的灵活性就大大提升了,无论是齐射还是轮射还是三段击都能玩得很好。”
听闻这样的建议,军官们纷纷讨论起来,有的赞同,有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高正咳了一声,正准备分享自己的整军意见,陈远琪却突然骑着马奔了过来,下马之后黑着张脸走到众人身边,低声说道“甄别出来了,有些麻烦,姜思恭死在乱军中了。”
……
1647,即墨县衙。
“什么,姜四爷死了?!”
即墨知县程从杰难得地坐在县衙大堂上,听到这个消息,一屁股跳了起来,又惊又恐地喊道。
昨天,他突然从东海人那里接到一个晴天霹雳似的消息他与东海商社之间的不可告人交易事发了!胶州姜家发了两个千户,过来讨伐他们!
那时听到这个消息,他先是不敢置信,后是被吓了个屁滚尿流。
说实话,他虽然被迫“割让”了一个城阳区出去,但在与东海人合作这两年内,通过各种商业活动和奇珍异宝着实赚了不少,到现在颇有些乐在其中的味道。他也曾想过这事终究纸包不住火,可能泄露给上司姜家知道,也暗自盘算过该如何应对,应该给谁送礼。但没想到,真到事发的那一天,姜家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发兵来讨!
姜家什么实力,别人不知道,他程从杰一个从姜家军小兵干上来的能不知道?东海人就算有几百精兵强将,又如何能挡得住?他甚至都准备收拾细软跑路了,但是即墨东南西北都是姜家及其上司李璮的地盘,他能往哪跑?
于是在东海人和毕庆春的安抚下,程知县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配合东海人的作战计划,击败这支“孤军深入”的“敌军”,拿下一二大将,再跟姜家谈判条件。至不济,也能给跑路争取时间。
今天,他和心腹毕庆春,还有东海人在即墨城的代表席志明,坐在县衙里,商讨了一天应当与姜家如何谈判,没想到最后却等到了姜家四爷姜思恭死在军中的噩耗!
这样一来,姜家还不和他们不死不休?
侧席坐着的毕庆春此时也急了,急忙走出来,拉住东海人过来报信的使者,问道“姜四爷如何在军中的?又是因何而死?”
使者是骑兵排一个普通骑兵,不太习惯跟这样的“官老爷”说话,支支吾吾地说“俺们问了几个胶州兵……他们说,那姜、姜四爷前几天来过即墨一趟,看了不少东西,回去之后便要发兵讨伐‘红夷贼’,呸。他们还说,姜四爷是没了马,跑不出去,又不愿意被俘虏,就自……自裁了!”
“老天爷啊,怎么会这样……”程从杰听完,双眼失神,一屁股瘫在椅子上,口里继续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收场……”
旁边的席志明见状,摇了摇头,知道这家伙已经没用了,起身告辞,带着信使向外走去,准备回东海参加临时大会。
毕庆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程从杰,一跺脚跟着追了出来,拉住席志明焦急地说道“席东家,您得给个说法,不能让我们这样空等啊。”
席志明看了看他,道“毕先生,事已至此,怕也没用,只能抗到底了。你们维持好即墨城的秩序,不要闹出乱子,等我们这边的消息。”说完,他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附到他耳边说“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就算最终不敌,还有海外的路可走……”
毕庆春会意,连连点头,然后又回大堂找程从杰了。
席志明叹了口气,出门上了一辆马车,直朝南门过去了……
……
1717 东海堡。
统合部办公楼中,临时扩大的军事委员会在激烈地讨论着今后的应对策略。
他们原先计划用俘虏去交换胶西县城中被扣押的乌文成等人,但没想到姜思恭过于刚烈,直接自杀了,这下子就不好办了。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必须立刻议个章程出来。
突然,一个股东敲门进来,把一份文件交给了张正义。“是天文台来的急报。”
张正义连忙打开一看,顿时拍桌而起“什么?胶州水军也来凑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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