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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月(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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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走了这许多遍,里头手段大同小异,也不值得次次都去掂量。顺顺利利摇到城外,想是晚间行人稀少,不必再过于小心翼翼,那男子掀了车窗帘子,纳入一厢月光。

    薛凌微微睁了眼,看对面男子坐的端正,又迷糊睡过去。待到马车明显一个停顿,这才轻甩了几下头让自己清醒些。男子看她醒来,自己先掀了门帘下车,而后站在一旁,伸手要扶薛凌。

    薛凌怪异看他一眼,避开手,自己轻巧跃下。眼角余光反在那车夫身上停留了片刻,只觉这家家户户好像是有不成文的约定一般,惯爱用个老头赶车,不知是何道理。

    再往前方抬头,果有一客栈,看上去称不得破落,不过也就是勉强能歇个脚的地方。离京中这般近,如论是来是往,加把劲就去到别的地了,犯不着非得停留一遭,无怪生意不咋地。

    她捏了捏手腕抬脚往里,被男子一个拉扯,低声道“小人先行。”

    薛凌在外戒心甚重,听到后头动静,已然反了手,虽被拿住,却不妨碍小臂举的老高,恩怨若是滑出来,恰在男子脖颈处。

    男子话说完应也知道失礼,急急丢了手垂头道“冒犯姑娘。”

    “罢了”,薛凌笑笑转身还是走在前头,算是承了男子好意。难得有人惦记着危险,想替自己挡一挡。

    薛凌边走边道“你怎么称呼来着。”

    男子道“我们做下人的,换一个主子,就换一个名字,姓甚名谁,全凭姑娘喜欢。”

    薛凌忍不住又笑,道“谁说你就要换一个主子,江府里的人,我干嘛要。”

    “姑娘”

    “嘘”,薛凌打断他,指了指掩着的门。男子顿口,看了看薛凌,乖觉去扣门环。

    三更半夜的里头守门小厮早早睡去,敲了好一会才听得“吧嗒”脚步声来,开了条缝,低声问“是什么人。”

    男子讨好求道“店家,我们是赶路的,误了时辰,进不得城。父亲年纪大了,不能在马车上将就,特来留宿一晚。”

    小厮伸出半个脑袋,打量完男子,又上下打量薛凌几眼,方开了门道“看你们也不是恶人,这就进来吧”。说着将薛凌二人领至柜台。

    男子连连称谢,开口要两间上房,守柜台的账房提笔欲写,翻了翻簿子却道“就剩一间啦”,说着往大堂墙壁一努嘴道“瞧,前儿晚京中出了歹人,城门口查严,耽误了好多人来来去去,只能找个就近地住下,小店茶水都没多的。”

    又拿笔尖往薛凌男子身上一指“你夫妻二人住得一间也就罢了,作甚要两间?”

    男子身子一僵,赶忙道“不敢欺瞒店家,这是我家中幼妹,两间房是我与老父共,幼妹独居”。言罢又止不住眼尾去瞥薛凌。

    然薛凌心思全然不在此处,江府办事确是细致,所以也惹人厌烦。依了她自个来,只管提前问了李阿牛住在哪间,屏了气息跃进去便是,省了在这白费口舌。

    本是由着男子在应付场面,账房先生一努嘴,她顺着看过去,才瞧见大堂墙壁上贴了好几张通缉令。

    小店灯火不足,画师的本事似乎也不怎样,四五张人像画的五官似乎都大同小异,唯其中一位女子画像涂抹了些许蓝色分外显眼。

    薛凌想凑近看看,又恐惹了麻烦,多盯了两眼便罢,刚好略过店家的夫妻幼妹之说,反正她对这些东西向来不作挂怀,旁人也只当她女子胆怯,不善言辞。

    待回过神来,房已写好,上房赋于薛凌,那男子与老头在店家后院歇息一阵片刻。薛凌领了牌子,递与男子道“让父亲去睡着吧,我与兄长熬一熬不要紧,待明日进京再歇。”

    先前领路的小厮已接了老头来,听得此话,提高声调连夸几句“孝顺”,男子好似还欲争辩一二,顾忌薛凌另有安排,也默默应了。

    一番打点后,二人行至于后院柴屋里,忽悠走了店里人,薛凌抖抖衣上尘灰,道“他住哪,我去便可。”

    男子本已坐下,闻言即可起身道“少爷交代,不可夜闯李大人”

    薛凌打断道“那何时去找他?”

    “小人自会留意,待明儿李大人启程,我们即刻随行,在路上比在此处好些,到底隔墙有耳。”

    薛凌揉了揉额头,烦闷道“那何不叫我明儿一早拦他便是,非得大晚上折腾”。言罢再不理男子,捡了个厚草垛,扒拉两下铺开来,人一仰,就躺了上去。

    男子欲言又止,转身出了门,还不忘把门带上。

    薛凌听见动静,本想说大家一起睡得,想想李阿牛跑了也是个麻烦,人喜欢在外站着便站着。她从来不挑地方,不多时便入梦,带着轻微酣声,人在门外听的分明。与薛凌所想有差的是,江府另着人盯着李阿牛动向,无需跟着她的男子再去打探。

    五更中稍许,男子得了消息,轻扣门等薛凌应答后方进入,低头道是李阿牛房里已经燃了烛火,想必稍后就要动身了。

    薛凌伸手掩嘴打了个哈欠,道“那还不去叫老父亲起来”。说罢觉得想笑。以前的父亲是声明赫赫的镇北将军,后来的父亲也是誉满京中的礼部郎官。日子越活越下乘,要叫个赶马的车夫当父亲。

    哎,好在这三者也没多大差别。

    男子抬头,刚好见薛凌笑的调皮,小姑娘家故意说谎话逗人开心一般。出声应了后转去收拾行李,又双手扶着赶车的老头跟薛凌一道儿往外。

    走得几步,薛凌挑眉。这马车,与昨晚大小外形基本一样,却又花纹颜色截然不同,赫然是换了一辆。

    出京五里又回京,总是有些怪异,不知道这辆马车,是江府何时从何地往京中而来,特意在此处等着。

    薛凌既已看破,便无需多问。几人上了上了马车,扬鞭往京中方向。行出约莫几口茶的功夫,马车停住,男子对着薛凌一点头,下了马车。

    薛凌好奇,掀开帘子探出半个脑袋瞧去,迷蒙晨雾里,却是那男子蹲在马右前蹄处像是在摸索什么,估摸着是马蹄铁。她轻笑一声,缩回马车内。

    马蹄铁这玩意是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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