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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洗胡沙(二十六)
    薛凌手顿在半空,本是见霍云婉拿了吃,也要去拿一粒作作面子功夫,听闻此话,一时惊诧,再要接着拿,估计也瞒不过霍云婉去。

    果然不待她张口,霍云婉笑道:“瞧你这反应,便是个不知的了。这还了得,那娇娇公主,跟个民间女子抢野男人了。”

    薛凌翻着白眼将手缩回去,道:“你从哪得的这话?”

    霍云婉细细盯着她打量,刻意一副探究样子,道:“这还上哪得了去,宫里头都传遍了,人吵着闹着要万岁给她指婚呢。”

    想了一遭永乐公主并不是个真疯的,加之薛凌有心偏袒李敬思,一时没回话。霍云婉又道:“前儿个我还听底下人说,你与李敬思情深意长,恩爱的很,昨儿个收到这消息,真真是气也要气死了。”

    说着指了指外头,仰脸道:“瞧,那么多菩萨才压住火气。”

    薛凌道:“你气什么?”

    霍云婉含笑道:“如何不气来,莫说那李敬思与你二人情谊,便是他今日位置,也是你我二人捧上去的。他不知本宫,本宫不罪他。可他连你也不知会一声,岂不是....”

    话转了几个弯,唇边笑意仍在,只柳眉由垂垂变的上挑,嗓音倒还如水:“全不把你放在眼里?”

    薛凌捡了个丸子塞嘴里,咀嚼间恨恨道:“该是哪里闹了误会,我看永乐公主死到临头乱攀咬也说不准,她脑子被狗啃了,敢去魏塱.....”

    霍云婉一个前倾,伸手在她唇上点了一点,退回去道:“哎呀哎呀,今时不同往日,菩萨在外听着,咱们莫出恶语的好。”又调侃道:“怎么我这一句话,你就护上了,难不成,你还真要与李敬思做个床头冤家?”

    薛凌一哽脖子,心中烦躁不想理会这等荒唐话,霍云婉抢着道:“啊呀呀,这我可是不许的。”

    薛凌反笑,奇道:“你不许什么。”

    “我不许,你拿了西北去,又想来捏着京中不放。”

    她声娇眼媚,分不出是威胁还是撒娇。总而也没什么两样,薛凌不耐,连咂了两三下嘴,道:“我捏什么捏,我看见这破地就烦。最近我都没往李敬思处去,永乐公主如何更是与我何干。你说她去魏塱处闹着要嫁人,我呆会回去便问问,她是得了失心疯了。”

    霍云婉仍是掩笑,紧着劝了两声,又拐弯抹角提得些细节,薛凌方知永乐公主是打定了主意要吊死在李敬思这个歪脖子树上。说是得了失心疯,倒也不至于,原她几次进攻,都是闹着梦魇,非李敬思不能解。

    薛凌讥道:“非李敬思不能解,他是千年的灵芝还是万年的参,这等鬼话也敢拿去魏塱面前说。”

    “前些日子是万万不敢的,可都说了么,今时不同往日。她那亲亲驸马是个反贼,要杀人的,李大人神兵天降救她于水火,这可不比那千年灵芝万年药好用些?”

    薛凌又是一个叹气,道:“算了算了,我下午去李敬思处便与他问问。”

    霍云婉忽若有所思道:“说来,当时他是为的什么去驸马府来着,我倒是记不得了。”

    薛凌脱口道:“苏姈如在那。”

    话落猛然抬脸,霍云婉却似当真没记起来,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原是为着这个,我就说好端端的,当晚李敬思怎么去到那了。”

    说罢笑看与薛凌,道:“你也不必过于着急,今日他身在高位,听不得重话。我瞧你,样样都是好的,就是藏不住气性。若他真是红粉入眼迷住了,也不打紧,挑出来就是了。”

    薛凌垂目应了,又说得两句最近确没关注这事,因在京中收了个铺子,日日图热闹去玩了。霍云婉笑笑道是听说过,此话便罢了,又提起沈元州之事,左右仍是没定出个结局来,薛凌只道先去问过李敬思在回话,这便大半个时辰去了。

    她有意张望频频,道:“宫女晨昏轮值,该不是我要呆到下午去吧,误了李敬思那头。”

    霍云婉笑笑起身往外,不知与门外宫女说了些什么,不多时呈了块牌子来,道是随时都走得,只是这牌子能出不能进,下回来,便是下回的事了。

    薛凌觉她话里有话,不敢说是立即要走,推说等早朝散罢再去赶李敬思的午膳。霍云婉笑笑道:“而今这天子不好当,臣子也不好做,那朝,算不得朝了。”

    薛凌勉强笑道:“再算不得,三拜九叩总还在,听闻这些天四处乱的乱,灾的灾,哪有不艰难的。”

    霍云婉挑眼看她片刻,方骄道:“乱的乱,灾的灾,与你我何干。你瞧那天上星斗无数,耀目者,唯日月而已,别的,看与不看,又有多大区别呢?”

    薛凌点头称是,想想道:“说来,魏塱该是想沈元州回来的罢。”

    “这可说不准。”

    薛凌诧异:“如何反说不准了?”

    霍云婉笑道:“他自是想西北的兵能回来,沈元州能不能回来,有什么关紧?”

    “这倒是,不过我原想着他会尽力拖一拖,哪怕只调兵,不诏沈元州呢,起码吓唬一下拓跋铣,晚几日是几日?难得你有法子,竟能逼的他这么快下旨。”

    霍云婉一声娇疑:“嗯?”

    薛凌皱了皱眉,不以为自己哪说错了,未等她反应过来,霍云婉哈哈大笑,连掩都懒的掩,道:“你这话如何想来,如何想来。”

    薛凌最是经不住嘲,神色渐冷盯着她,霍云婉仿若收的艰难,连连抚着胸口道:“你这可真是,后痛没来,忘了前痛了。怎地倒成了我逼他,分明是他巴不得快些打起来,哎呀,你糊涂了。”

    她跟想起什么似得,道:“怪不得,我当初让苏凔去请奏,他没去,这天大的好事,他没接住。”

    薛凌当真没想透里头干系,道:“你这么说,我还真是糊涂。”

    霍云婉道:“哎呀,今儿我才信了,你非长在皇城。黄家生乱时,他当然希望西北能晚一日就晚一日,可现儿个,四处都是贼,你说,岂不是让胡人早些来的好?

    有道是,古来亡者,有亡国,有亡天下之分。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而今国之将亡,天下匹夫不肯保,你说,换了你是天子,是不是赶紧让天下将亡好些。

    庶子匹夫去保天下,哪还会有人造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