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又有的没的闲聊了几句,下午时分薛凌想起近半月已没去后院子看薛璃,回自己房里捡了几块石头打算陪他打发些时间。
如果薛凌的人生是一场天高海阔,那薛璃的生命里就只剩下薛弋寒和薛凌。但薛弋寒只懂得成日里的捧着,薛璃就反而格外渴望薛凌这个大哥去他那。薛凌给他讲兵法,也讲儒家,给他带石头,也带匕首。他看不到这个世界,只心里眼里都是薛凌的影子。
等薛凌像往常一脚把门踹开,却没看见薛璃在刻石头,也没练字打发时间,反倒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知在玩什么。听到声响露出个脑袋来,见是薛凌,眼里就带了惊喜。坐起来招手软软的唤他“大哥快来,给你瞧好东西。”
薛璃和薛凌本是一母同胞,但薛璃体弱,男孩子发育又晚,足足矮了薛凌一个头。又常年呆在室内,肌肤玉一般白。看上去比薛凌小了两三岁有余。他二人容貌一般无二,都随了早死的妈,清秀有余。但薛凌常年的野,脸上就比薛璃多了几分凌厉,一对比,反而显得薛璃像个小姑娘。
薛凌不知道被子里是什么,只看着薛璃欢喜的紧,便笑着走过去掀开薄被,赫然看见两团雪在薛璃腿间拱来拱去,当即就变了脸色。拎起来仔细一看,其中一只腿上一大圈绒毛新生,可不就是她追了半天弄伤那只。估摸着薛璃养了好几日,已浑然不怕人了,被人抓着也不慌张。
料是当日丢在书房,父亲就巴巴的拿来送了薛璃。这一想,脸色就带了薄怒。
薛璃是个惯不会看脸色的,见着她把兔子提起来,笑兮兮的问“可不可爱?爹爹送我的,还特地叮嘱我菜叶子擦干水喂。大哥喜不喜欢,喜欢可要天天过来。大哥去哪了?都半月不来瞧我。”
薛璃除了刻石头,实在没什么玩意拿得出手跟人炫耀,此时就得意之极,跟薛凌笑的止都止不住。
背上伤其实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但薛凌此刻突然又就觉得抽着疼,又记起鲁文安那只胳膊,手上就添了力道,捏的兔子一声惨叫。薛璃吓了一跳,上手就要抢。焦急着喊“大哥你弄痛他了。”
薛凌看着这个眼前粉妆玉琢的病秧子,想着你哪知道什么狗屁痛。伸手就推了薛璃一掌,起身要走。
万万没料到薛璃弱成这个样子。她手上并未带什么力道,薛璃却被推得后仰过去,背部磕在床沿上当时就咳了血。薛凌又气又急,飞快的跑去找到薛弋寒,没好气的说道“那病秧子要死了。”
她希望父亲知道她去了薛璃那,知道她看见了那两只兔子,希望父亲能给她个最简单的安慰。哪怕是哄着说薛璃需要照顾,她也会释怀的。但薛弋寒一听说薛璃出了事,就全然顾不得薛凌语气反常,撇下她匆匆往薛璃房间去了。连叫老李头都是让宋柏去的。
薛凌终究是放心不下,耗了半刻也去了薛璃房里。盯着老李头推拿按摩灌药,好大一会薛璃才悠悠醒转。
于是薛凌又盯着薛弋寒抱着薛璃低声的哄着,从吊着嗓子唱些童谣一直哄到下海捉龙给他骑。哄了个把钟,薛璃才止住哭声。从薛弋寒怀里探出头来,看见薛凌也在,一瞬又哭的泪如决堤。先问了一句“大哥为什么推我”?转而又把头埋进薛弋寒怀里,翻来覆去的重复“大哥推我大哥推我。”
薛凌本是无忧少年,此刻心里不知道就有了什么东西,让人觉得鼻子发酸。
她索性站的远些,懒得听薛弋寒絮叨。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就开始觉得,这些父子情深比冷言严苛还要伤人。
没听着薛弋寒又哄了些什么,期间还哄着薛璃喝了半碗粥。完全没注意到薛凌站门口也有几个时辰,不曾吃喝。晚间饭点过了多时,薛璃方才勉强睡去。薛凌也不敢走,见着她也叫爹的那个人轻手轻脚的把薛璃放平,盖上被子,还不放心的捏了捏被角。
想是怕是吵醒薛璃,薛弋寒走到薛凌身边才低声到“滚出来。”薛凌反而想笑,若是换个地儿,怕是一座城都能听见薛将军的声音,到了薛璃面前,他就小心翼翼像在做贼。
薛凌在薛弋寒的书房里跪了两三个时辰仍不得起身,她往日早就讨巧卖乖,今日愤恨的很,冷着一张脸不说话。薛弋寒亦懒得理她,平城不大,但西北防线甚长,天天各处文书递来。他日日掉不得轻心,从练兵到钱粮,桩桩件件都要自己过目才成。下午去了薛璃那耽搁半日,一堆文书看到深夜还没批完。鲁文安来了两次,说的都是废话,无非就是拐弯抹角看薛凌又咋了。见着好久还跪着,抓着人就问咋了。都说不知道这小崽子咋了,他心急火燎的串来串去,倒与送药的老李头撞个正着,手疾眼快没让老李头溜掉“你是贴身的人,崽子咋了。”
老李头向来就怕这类蛮夫动手动脚,忙不迭的回了一句“小少爷推着后院那位闯祸了。”
鲁文安就又跳了脚连声咒骂“病秧子怎么还不死,成日里欺到崽子头上。”
老李头吓得药都端不稳,心想这病秧子死了你家崽子才真的要完。但他惜命的很不敢多说,见鲁文安松了手赶紧扯着两条腿跑了。
薛凌在地上跪的晕晕沉沉,应付着薛弋寒的各种质问。为何推了薛璃、日常教导为何。她一会说兔子,一会念君子。
“扶弱、上达、求诸己、矜而不争”
念着念着,她又仰起来脸来看着薛弋寒再不说话。她算什么君子?她又与谁争了?眼见得薛凌满脸桀骜,薛弋寒就上了火,抓了桌上鞭子动了手。薛凌新伤叠着旧伤加之又饿真的晕了过去。薛弋寒拂袖而去,想着她醒了会自己回去。
第二天推门进来,才发现薛凌在地上已烧成一团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