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看了看魏熠下半身,实在不好这么推出去,看见桌子上还有两罐子水,丢了两大块墨进去,搅的漆黑,然后全部泼在魏熠身上,才让齐清猗叫下人备水。
推着魏熠到门给齐清猗,薛凌弯下腰在魏熠耳边道“你再喊一声薛凌,不出三日,这个王府都要被掀过来”。说完大步走了,她觉得自己身上都惹了味,要回房喊绿栀多放点花汁到水里泡泡才行。
回自己屋前,先到齐清猗房里转了一圈。看见她绕在细微之处的发丝还在,一根不差,方松了一口气。不管这陈王府是怎么活到今儿这个太平日子的,反正足以证明平时也没啥人来监视齐清猗起居。
今日的下人格外殷勤,热水来的飞快。备好沐浴要用的东西,也没如往日一般飞快的散了个干净,还满脸堆笑的问薛凌需不需要人伺候。真真是有奴才的样子了。
薛凌挥了挥手,脑子突然又打了个转,吩咐绿栀给了些赏钱。她总还要在府里呆些日子,能拉拢几个人做做表面功夫,也是好的。
这两天简直是来回奔波,比以往习武还累,泡水里就有了乏意,她有心要眯一会,齐清猗就进来了。挪了把椅子靠在浴桶边坐着不说话。
薛凌索性闭上了眼睛,心想看谁耗的过谁,没奈何今日的齐清猗实在能耗,就那么坐那看着她,不言也不动。
两人对峙了一会,薛凌只能把眼睛睁开,无奈道“大姐姐,有什么话总要等我穿上衣服再说。”
“我没有话说,我只想问你,王爷说的是不是真的”?齐清猗宛若变了一个人,声音冷意透骨,脸上再不复往日柔弱神态。
薛凌装作不觉,用手撩起一捧水道“我哪知道你家王爷究竟说了什么”。
水从指缝间又漏回浴桶里,滴答声清脆,这番情景,倒露出几分香艳来。薛凌也觉得可笑,她数月前,还不能在下人面前更衣,更遑论沐浴一事了。而今被人直视,还能面不改色的在水里悠然自得。
习武之人,身上总有些磕磕绊绊,何况薛凌这等天天在泥沙里打滚的。齐清猗早知喊她大姐姐的人满手老茧,今日才看到,身上深色皮肤处也有那么好十几处,与寻常女儿欺霜晒雪的身躯迥异。纵然水下摇摇曳曳的看不清楚,也猜得出那些伤口吓人。
虽然知道院子里没人,但齐清猗还是用目光瞟了一圈,才道“你是薛弋寒的儿子。”
“是啊,所以怎样?”
“所以王爷说的是真的”。
“我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自然无法告诉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大姐姐不如干脆些,你找我做什么,是要我留下来,还是要我走?”
“他说,你想让我的孩子去跟天子争。”
薛凌没答话,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她自己都不知保这个孩子做什么。甚至于,她真的能杀了魏塱吗?然后又怎样呢?那个位置由谁来坐?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所有事,他一出生,就归你。”齐清猗说的有些咬牙切齿,脸上肌肉都在抽动。她看薛凌久不答话,还以为是在犹豫。就忙着表达自己的决心。
薛凌冷笑了一声道“归我什么,若是个儿子,我养不养的大的另说,若是个女儿,我要来何用?”
齐清猗终于装不下去了,抓着浴桶边缘,泪如雨下“落儿,我求求你,你帮帮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帮帮我,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她不想考虑什么家国,不想考虑什么万民。她的夫君居然为了一个荒唐猜测,要害死自己的孩子。
她别无选择,眼前这个妹妹反倒成了世间佛祖。不管是姓薛还是姓齐,不管是杀人还是放火。她什么都不怕,她只想保住这个孩子。
她这一生,已经一无所有了。
“好,我保着,就算是个儿子,我也只借他一日,若是女儿,我就送你们离开”。薛凌看着头顶房梁,没有犹豫。她想起齐清猗教的那首曲子,着实好听。齐清霏把剑也练的好看,她还挺喜欢的。
“当真?”
“当真”。薛凌想,就当是为了齐清霏那张纸条上写着“三姐姐是世间最好的人”。
这一折腾,就到了饭点,薛凌草草用了些,仍坐在齐清猗房间里守着。不同的是手里拿了纸张和笔,在写写画画。江苏齐三家的关系现在由她牵连了起来,这几家,都是要站到朝堂上谋事的人,走的太近,定会惹人生疑,得好好谋划,如何把相互之间的关系洗干净些。
尤其是,如果陈王府生了儿子。齐府的人嫁入江家,江玉璃定然成为魏塱眼中刺,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算计人心一事,实在不易,勾勒一个下午,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来。天色暗淡,魏熠转着轮椅进来,仍旧叫的是薛凌。
薛凌看他已经换了衣衫,洗漱干净,和今早上判若两人。抹了抹手上墨渍,还是跟着出了门。
这会魏熠倒没去书房,就带着薛凌转到了池子边。清风徐徐,也算佳境。薛凌还沉浸在那堆复杂关系里,不耐烦道“有什么屁事快说。”
魏熠捏了一片叶子问“如今百姓何如?”
他问的不疾不徐,像极了那太傅老头,薛凌就止不住的想笑。然而一听这句话,大抵就知道这瘸子想说什么了。不客气道“如今我为百姓否?”
“当然。”
薛凌垂下右手,她用不惯这般文绉绉的东西,却见不得这魏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道“既如此,陈王问什么问,睁大眼睛瞧即可,我何如,则百姓何如。”
魏熠笑了笑,他以前只听闻薛凌武艺出众,却少有人提及口齿也是一绝。倒叫他有些哑然。如今的薛凌当然是百姓,当然也不好。
然天道尚有余,有不足,君王不过凡人,哪能真正做到天下大同。他还有诸多道理,却不想再讲了
只评价了一句“你,你与他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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