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一愣,仔细回忆了一遭,自己似乎从未说过与齐家的渊源,但霍云婉神色并不是试探,显然是已经知道个十成十了。没准儿,啥时候说漏了?但齐家的事儿,好像也无需瞒着,她正要答话,霍云婉却是不耐。
“永乐来找过本宫好几回了,若不是我替你牵着点,没准儿,这会江国公一家子啊,都在菜市口晒成干儿呢”。她凑近薛凌耳边,低语道“薛少爷上哪再去找个江二少爷那般好的如意郎君”。说完又退回原位置上,继续敲着桌子,两眼怔怔看向窗外,恍若对薛凌并不上心。
她说的是薛少爷,又称江二少爷是个如意郎君,着实好笑。纵气氛颇有些凝滞,薛凝还是乐得慌,只觉这事真是荒诞,远比那些神鬼志怪有意思。乐完又长叹一口气,自己老底儿算是被揭干净了。她与齐家的事并没什么好瞒的,但自己的真实身份,站在霍云婉面前总觉得哪哪都不自在。
想想临走是真没记起永乐公主这一遭,只说那疯子和魏塱新仇宿怨,断无可能告发自己身份。倒忘了成日咬牙切齿的人,大多耐心不佳。月余音信全无,不怪她沉不住气找上皇后。
薛凌突而一个激灵,那疯子能找到皇后宫里,不会连陈王府也找去了吧。失去理智的人最为可怕,因为你压根就无法去猜测她下一步是什么举动。而且永乐公主也不惧齐清猗能拿她怎样,找上门还真有可能。
齐清猗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在眼前一晃,好不容易平复些的心情又开始纠结。她曾经承诺齐清猗,不问缘由,要让落胎之事的主谋人头落地。可如今,非但没拿永乐公主怎样,还与她来了个志同道合。若是让齐清猗知道薛凌不自觉去捏自己手腕,然而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她许久不答话,霍云婉的目光终于收回稍许,在薛凌脸上扫了几个来回,只当她是被发现了身份而局促,道“怎么,被我知道了,很是不甘?何苦来哉”。她上下眼皮轻合,将一双凤眼眨的不怒自威,漫不经心的给薛凌施压。
霍云婉当是不在意薛凌是个什么身份,是那位传说中的天子骄子更好。她反而更在意薛凌这段时间去了哪,更重要的,在意薛凌这么容易就被她探了底细。换个旁人,也许是件值得乐呵的事儿。可薛凌,是她选中的同谋。
既是同谋,那就是荣辱与共,薛凌出点什么问题,自己的命也赔上。初见觉得挺聪明一人,没来由捅这么大篓子。若不是早早伸手将永乐挡了,这会还不知道闹出个什么事儿来。
令牌不好用,自然也是为着这个。霍云婉防着永乐公主发疯,起了弄死薛凌的心思。万一找黄承宣那哈巴狗儿给魏塱透个风,到时牵扯到永春宫来,霍家没死,她到先死了。然她又舍不得就此把薛凌丢了,故而并未完全废掉那枚令牌,只暗地里做了些手脚。
薛凌还沉浸在陈王府那头,没深思霍云婉在想啥,只当她是恼恨被人欺瞒,难得与人解释一回,道“当初商议之事,娘娘也无需知道我是谁,终归结果是”
她话还未说完,即被霍云婉抢白道“本宫现在也不关心你究竟是谁,难不成,你天真到,以为名头这东西真的有用?那只能忽悠傻子罢了。你瞧瞧,天下第一聪明人--魏塱”她直直望着薛凌,露出些嘲弄神色,道“他只关注将军是谁,并不关注谁是将军。”
薛凌身子顿时一僵,没答话,她终于知道这半年诸事不顺究竟是哪出了问题。平城早就没了,她却一直活在平城没有出来,活在那个事事围绕着自己转的平城。她从来只考虑要的是什么,最多,再想想对手要什么,却忽略了身边一堆人要的是什么。
可这世上活着的,并不是只有她一人和魏塱而已。身边任意一个人稍许动作,事情就有了变数。就如这永乐公主,若不是霍云婉拦下了,找到魏塱头上也未可知。就冲她想杀了苏夫人那份心思,大抵,现在也是想弄死自己的。
这一想,不禁后怕,薛凌看着霍云婉,服了个软,道“是我大意了,没曾想永乐公主那么急”。防着霍云婉不肯轻易放过此事,又补了一句道“我曾答应替她杀一个人,估摸着是迫不及待吧。”
见薛凌领会了自己意思,霍云婉稍舒缓了些,听是永乐公主想杀人,笑道“杀什么人,总不能,是金銮殿那位吧”。这可真是桩趣事,那傻子来几次都未曾与自己提起。
“那到不是,她知我”薛凌终未把自己身份说出口,临了话头转了个弯,道“她知我不会放过何必白白浪费一个人头。”
“那倒是,罢了,本宫也懒得理她,倒是你,打哪回啊。”
话题总算到了正主身上,刚刚那点插曲带来的不快一扫而空。薛凌将骨印从贴身处拿出来放到桌上,轻扣两下手指,道“从地狱。”
霍云婉卸了护甲,两指小心翼翼拈起那枚骨印,移到灯火处翻来覆去的看,她不识胡语,却猜到这大抵是鲜卑的东西。霍家与拓跋铣有往来,她是知道一二的。而今薛凌捏着胡人的印信是想?她看着薛凌,虽未说话,眼里却全是期待。
“我去与阎王讨了个商量,让霍云昇早些下地狱。”
薛凌将骨印从霍云婉手里拿回来,轻描淡写的说道。她已成竹在胸,一想到这件事,都都有些眉飞色舞。只要霍云婉去找个霍家的替死鬼来给拓跋铣送东西,这局子,就做好了。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何况,确不确凿又怎样?只要能把霍云昇骗出京,稍微找点借口,魏塱自会百般努力置霍家于死地。
薛凌无须多加言语,霍云婉便已解其中意,那会的不满一扫而空,欢天喜地的对着薛凌道“此事好办,本宫虽与苏姈如有点嫌隙,不过,这会她应该正焦头烂额,量来也不会拒了本宫美意。就不知道何时开始?”不等薛凌答话,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分外体贴道
“本宫不急,怎么着,也得等到你大喜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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