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新妇请安,阮千朝任凭陪嫁妈妈给她梳妆,还是那副冷厌的神情。
小楼端着铜盆进来:“姑娘——”
陪嫁的桂妈妈立刻教训:“叫什么姑娘,还不改口,以后要叫夫人!当心姑爷听到收拾你!”
桂妈妈见自个带耳坠的人,和她好好说:“不管如何,轿子是您自愿上的,如今陆阮两家已经是亲家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姑爷已经拿出了诚意,夫人也多多少少给些笑脸吧。”
“他?”阮千朝嗤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诚意?”
“夫人误会了姑爷不是。”桂妈妈笑着:“姑爷昨日在外滴酒未沾,回来时还专门洗漱换了身衣裳才回院子的,就怕沾着的酒气熏的夫人不舒服。”
“您闹脾气出去,姑爷晓得您昨个也没吃药,忙让人去熬,还叮嘱了要多方安眠的,免得您想家睡不着,汤婆子我们根本没预备,姑爷摸着床|上没有,也让人弄来了,说的怕您睡的不舒服。”
阮千朝带耳坠的手顿住。
桂妈妈的话还在继续:“半夜您有些咳嗽,小楼守在门口睡着了,老身进去,就见姑爷正在给您拍背呢。”
“夫人,日子总是要过下去是不是,冷着脸过谁心里都不舒服,倒不如笑笑,您不喜欢陆家姐弟,可陆家其他长辈还是很好的。”
旁边的小楼愤愤:“陆家两姐弟就是欺负人,依着奴婢的意思——”
“你闭嘴!”桂妈妈冷道:“在被我知道你挑唆夫人一二,我办了你。”
阮千朝冷飘飘的说:“小楼说的没错。”
外面丫头走进了:“二少爷问二|奶|奶梳妆完毕没有,要耽误敬茶的时辰了。”
“马上就好。”桂妈妈把着阮千朝的肩,凑到她耳边教她:“你都不需要做其他的,只需要拉着姑爷的手说一句,你不喜欢贺少爷,这日子保管会顺顺当当的过下去。”
“我不喜他。”阮千朝站了起来:“你们拿着阮家全族的仕途经济逼迫我,我已经上了花轿嫁过来,你们还要我如何?现在我死了,对你们谁都没好处!”
她连耳坠都不要了,丢在梳妆台就走了出去。
外面陆简之见着总算出来的人,正要开口,就见她一个眼神都不给的出了院子门。
大清早的脾气还挺大的。
见人走的飞快,陆简之就说:“逗你的,谁家敬茶还看时辰的,你走慢点,摔了你就高兴了,还要配上我被人看笑话。”
到了陆老太太的寿鹤斋了,陆简之直接拽着不理会他的阮千朝。
“放开!”
“我可不是逼婚的,你嫁过来就最好听话。”陆简之将她的手放在胳膊上,拍拍她的手背,语气温柔很多:“好好挽着我,恩爱的样子给我做足了,不想两家被笑话,表面功夫做好些。”
带着通禀了正要入正堂,陆简之忽然开口:“你的耳坠呢?”
“忘带了。”阮千朝看他,嘲讽道:“二少爷需要我回去带上吗?我是没意见的。”
“倒不必,正巧我一会要去怡红楼找他家的丽娘子,好巧不巧预备了副不错的耳坠,来我先借给你带带,一会记得还给为夫。”
陆简之从袖口摸出个小盒子,亲手给她带了上去,微微轻笑:“夫人可还有什么忘了的,你夫君带着你出门那是准备完全的。”
请安出来,阮千朝见着转身就走的人,深吸了口气“陆简之。”
“你是我娘还是我姐姐?连名带姓叫我?”
阮千朝走过去,把耳坠扯下来递过去。
“亏得你带了带,着实丑的厉害,恐——”
阮千朝拉过他的手,将耳坠放在他的掌心,才道:“你想什么时候休妻?”
“休妻?”陆简之好笑:“新婚这才第一日,夫人开口就怎么刺激的?”
“难道你会和离?”阮千朝看他。
陆简之抱着手,掂了两下手里的耳坠,冷哼:“就不休,你能如何?你越讨厌陆家,我越是要你在陆家呆着,不仅要你活着呆着,连着死了都进我家祖坟……”
“我都说了,青城寺不是我做的!”阮千朝嘶吼一声。
陆简之被她冷不丁一嗓子吼的手里颠着玩的耳坠都给落到地上了。
阮千朝深吸了口气,眼底满是御恶心和厌恶“你以权势逼迫我家点头舍弃我,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即便再喜欢贺哥哥,我也与他不可能了,你们陆家非要逼死我才开心!”
“那你去死呗,我拦着你了?”陆简之看她,声音慵懒:“是这树太高你挂不上脖子,还是府邸池子太浅淹不死你?”
见阮千朝不吭声了,陆简之笑了笑:“威胁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和我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没用,想要日子好过,乖乖听我的话,可懂?”
小楼上去搀着自个浑身轻颤的主子,含恨盯着陆简直。
她厉声:“陆简之欺人太甚!咱们回阮家吧,哪有新妇过门第一日,做夫君的就去外面找花娘的,这是打您的脸!”
阮千朝摇摇头,仰头看天,把想出来的眼泪逼回去,才说:“三朝回门再说。”
“您这嫁的是什么人啊……”
阮千朝被这句弄得眼眸顷刻红了。
为什么。
她都已经没有多久的命了。
老天爷还派个陆简之来折磨她……
城外|阴风阵阵,马车徐徐行驶,领着小支队伍的人听着后面的马蹄声,忙扯住了缰绳。
“谢梅御!”罗淡烟跳下车手里捏着封信函,对着离开的人大吼:“你说了不会走了!”
谢梅御没料到这人会追过来,忙扯着缰绳过去翻身下马。
“不是信里给你说清楚了吗?”谢梅御摸着她冰冷的脸,解下肩头的披风给她陇上,将她裹的严严实实:“着凉了怎么办。”
“你一眼不吭就走了,昨日你在陆家还说回和我去看杏花呢。”罗淡烟捏着手里的信,气得厉害:“犹言在耳呢,你就说要去老家了,是不是贺氏看不惯你!我非弄死她!”
“你弄死她我还要守孝三年。”
罗淡烟抬手抱着谢梅御腰间,委屈的不行:“我不管,我不要你走。”
“即便我不走,你我也不可能天天见面。”谢梅御抱着她和她好好说:“老家那边私塾有几位都是致仕的翰林院老先生,我虽是回去收账,也能编排两个借口在那边请教请教学问。”
“你问哥哥就是了,他没什么不知道。”罗淡烟非常执拗:“你不许走。”
“乖乖听话好不好?”谢梅御见他鼓着小腮帮子红着眼,亲了亲她的眉心:“半年我就回来,我给你保证,届时我亲自去给你哥哥提亲。”
罗淡烟脑袋埋在他怀里,使劲摇头:“不要,我不要你走。”
“听话好不好?”谢梅御就晓得这丫头知道了要撒娇,都不敢当面给他讲:“乖乖在京城等我回来娶你,我保证半年就回来。”
那边的小柳儿也跟着过来:“四姑娘别胡闹了,四爷是去做正经事呢,谢家老家族学那边的夫子有多好,您都是听说过得,当年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就想把世子爷送去谢家老家的族学呢,您乖乖的,一会世子爷晓得你跑出来了,又要生气了。”
罗淡烟瘪嘴,看谢梅御:“那说好了,半年就回来,我在京城等你,记得多给我写信!”
“好。”谢梅御也很舍不得罗淡烟,紧紧的抱了她片刻,细细的啄了啄她的唇,眷恋的道:“等我回来,我很快就回来。”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根小蜻蜓的步摇簪子给她戴上,笑道:“当初就觉得你会喜欢。”
罗淡烟摸了摸,笑盈盈看他:“我家四哥眼光一向最好!”她忽而咦了一声,:“这貔貅玉佩你不是丢了吗?”
“你也信。”谢梅御敲她的脑袋,当时他不过是丢了个扳指罢了,特别是晓得这貔貅还是罗淡烟自个雕的,他更是庆幸没丢了。
“不许丢了,也不许送人。”罗淡烟认真看他:“不许再外面沾花惹草的,我等你回来娶我。”
“好,回来就娶你。”谢梅御摸着她的脑袋:“多吃点饭,都不长个。”
“好,我会努力长个的。”罗淡烟信誓旦旦的看他:“会长高的!”
罗淡烟目送离开的谢梅御一行人,沮丧的不行。
“四爷又不是不回来了。”小柳儿打趣自个主子:“您比粘世子爷还粘四爷呢。”
“哥哥永远都是哥哥,四哥若不是不看牢点,回头娶了旁的姑娘我怎么办?”罗淡烟给回头人踮起脚努力摆手,直到看不见了,才和小柳儿说:“走吧,回去了。”
小柳儿挽着她的手:“姑娘乱想什么,四爷说了回来就提亲的,您安安稳稳等着,不是奴婢多嘴,您那手女工真该好好学学了。”
罗淡烟鼓着嘴:“哥哥说的好看!”
“世子爷就拿你练哄人的手艺罢了!”小柳儿摇头。
罗淡烟呀了一声:“你也说好的!”
小柳儿咳嗽了声:“您要嫁人了,奴婢不能在昧着良心夸您了。”
罗淡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