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中,众将忙分左右站好,开始正儿八经的议事。
最上首坐着朱慈烺,在他身边则是杨嗣昌、陈新甲、高起潜、卢象升,在主座后面两侧的屏风上,还分别挂着一把尚方宝剑。
朱慈烺和陈新甲一人一把,如果洪承畴在此的话,就是三把了,可以大明在外督师的文臣几乎是人手一把尚方宝剑。
杨嗣昌迟疑道:“殿下,您看着?”
朱慈烺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随意摆了摆手道:“既然父皇让陈新甲担任督师,那就让他主持议事,本宫只是在旁出耳听听。”
杨嗣昌和陈新甲皆是松了一口气,杨嗣昌递了个眼色,陈新甲会意,忙咳嗽了一声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前段时日,太子殿下于安州大破奴贼三万大军,杀的奴贼溃不成军,此番奴贼卷土重来,怕也只是色厉内荏,哪位将军愿领兵为先锋,杀一杀建奴的锐气?”
完,陈新甲捻须微笑,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然而,现场一下子冷场了,无人接他的话,引得杨嗣昌一阵咳嗽。
陈新甲顿时觉得脸上无光,他瞄向了杨国柱,杨国柱是宣大一系,理应支持他这位宣大总督。
谁知杨国柱硬着头皮来了一句:“敢问督师,此番前来的鞑子有多少人?”
多少人?我哪知道啊!
陈新甲看向宣大几个将军,几人都是一脸茫然,表示不清楚。
陈新甲倒也干脆,直接道:“具体人数不清楚,怕是有千人,不定人马过万。”
山西镇总兵虎大威扯着嗓子道:“鞑子人数都没摸清楚,那还打个球啊,老子从山西过来勤王的,不是来送人头的!”
大同总兵姜襄也道:“老虎的不错,鞑子人数没搞清怎么打?万一跟他们干上了,有数万鞑子围上来,那怎么办?”
杨嗣昌和陈新甲皆是脸色阴沉,狠狠的看了一眼这两个粗野武夫。
陈新甲道:“我大明在安州的驻军将近十万人马,即便鞑子有数万人马,那又如何?咱们的优势还是很大的!”
朱慈烺忍不住出来补刀,道:“来安州的鞑子有两万三千人。”
“什么,两万多人!”
帐中忽然陷入了一番死寂。
片刻后,陈新甲喊了一嗓子道:“谁愿领兵出战?”
帐中依然很安静,没有人搭话。
众将看向了周遇吉和茅元仪等武军将领,只见他们微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让武军出战从正面和清军打,其他各路人马从两翼包抄,这是最好的战术,但陈新甲清楚,武军他应该指挥不了,尤其是皇太子在场的情况下,不过他还是想厚着脸皮试一下。
陈新甲笑着对周遇吉道:“周总兵,你如何看?”
周遇吉眼皮轻抬,瞥了他一眼,道:“末将并无看法,只愿听从调遣,指哪打哪”
看看!这才是我大明的武将,大明总兵的楷模!
陈新甲刚想大声叫好,却听周遇吉补充了一句:“末将只听皇太子殿下调遣。”
“你!”陈新甲愤怒不已,但看向笑而不语的朱慈烺,生生的止住了下面的话。
杨嗣昌更是眉头大皱,武军的武将也太猖狂,太不把陛下和朝廷放在眼里了吧!
杨嗣昌和高起潜使了个颜色,高起潜则是示意山海关总兵马科话。
山海关总兵马科硬着头皮道:“末将愿领军作为先锋,把鞑子杀个片甲不留。”
这话的时候,马科是没有丝毫信心的,不过是逢场作戏。
杨嗣昌呵呵一笑道:“本官代朝廷准许,此番出战所获金银财帛,尽数自由分配,斩首级一颗,赏银五十两,朝廷一月之内兑现!”
在杨嗣昌的鼓动下,马科的信心瞬间大涨,再次认真请战,关宁军各将也纷纷请战,宣大各将也毫不示弱,表示愿领军出战,现场的氛围忽然间大变,一下子所有武将变得勇冠三军了起来。
他们很清楚,鞑子入关的主要任务就是劫掠,知道他们抢了多少金银财帛,谁不想去分钱?
军心可用啊,杨嗣昌和陈新甲相视一笑,看将士们这股拼劲上来了,感觉这次要立大功了!
陈新甲当即高声道:“本督宣布,明日各营全部出动,前往高阳迎敌,山海关总兵为先锋!”
在安排完事后,陈新甲询问了朱慈烺,问他有没有需要讲的。
朱慈烺含笑摇头,表示随你们玩,我就默默的看你们装逼。
第二日一大早,马科就领着山海关的六千人马奔赴前线,一路上声势滔,很是自信,有近十万大军在后面策应,他如何能不自信呢?
正午时,大军吃完饭就开始拔营,移师高阳,准备在那大干一场,剿灭清军两旗人马。
朱慈烺领着武军也跟着过去了,看看传中兵强马壮的关宁军是如何作战的。
在经过一日的行军后,大军到达了高阳境内东北部的龙化,前方的战报传来了:山海关总兵马科被清军镶白旗先头部队吊打,全军溃败,被追出二十里,一路丢盔卸甲,丢人之极。
陈新甲大惊,连忙调密云总兵和蓟州总兵白广恩二人去支援,并严令务必消灭清军先头部队,二人领命而去。
关宁军内部还是比较团结的,派他们前去,陈新甲也算知人善用了,但他还不放心,又派杨国柱和虎大威前去支援。
陈新甲一下子派出了三万多大军,加上马科的人马将近四万了,没理由打不赢,毕竟对方只是清军的先头部队,也就四五千人?最多不会超过万人的。
杨嗣昌也是暗暗点头,第一仗绝不能败,哪怕是群殴,也要所有斩获,他要带着捷报回去,证明自己所荐之人所有作为,同时也为了好在皇帝面前打击茅元仪。
在临时搭建的几座望楼上,一众将领分别围着杨嗣昌、陈新甲、高起潜,远远看去,心情热切,等待着捷报。
朱慈烺没事也站在一座望楼上晒太阳,看风景。
不多时,只见任丘县的方向,大片明军正策马狂奔而来,一路丢盔弃甲,旗号早已不知道扔哪去了,显得极为狼狈。
朱慈烺拿起望远镜一看,好家伙,为首正是唐通、白广恩等关宁军,数万人的逃窜大军后面不知绵延了多少里。
朱慈烺感叹道:“逃跑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今日本宫算是见识了!”
杨嗣昌和陈新甲呆呆的看着奔溃的关宁军,二人相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恐惧,这下完犊子了,督师首战失利,兵败如山倒啊,保不住皇帝又要砍人了
在观战的卢象升对着下面大急道:“杨国柱和虎大威呢?”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都很忙,忙着逃命。
陈新甲命人打开营门,让败军进入,他也大声问道:“宣大的人马呢?”
他是宣大总督,宣大的人马是他的资本,陈新甲心中也很着急。
逃窜的大军中一个将军回道:“宣大人马还在后面!”
在过了一段时间后,溃逃的明军都进了营寨,宣大的人马才急急赶回,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清军骑兵。
杨国柱和虎大威好不容易才甩开清军进入了大营,二人一见到唐通和白广恩就破开大骂了起来。
虎大威直接抄起砍刀要砍唐通,好在被众人拦下了,唐通被他吓了一身冷汗,也忍不住的回骂了几句。
杨嗣昌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虎大威怒声道:“老子去救他们,他们倒好,撇下老子就跑了!”
原来马科被清军先头部队打得溃败,唐通和白广恩刚出门没多久就遇到了马科,马科连招呼也不打继续跑,唐通和白广恩见清兵追来,也跟着跑,殊不知追来的清兵只有三四千人,而他们却有两万人马。
后面前来支援的宣大人马队形直接被溃军冲散了,唐通和白广恩也是一句话不就跑,压根不管一脸懵逼的宣大人马。
在一旁看戏的朱慈烺觉得很神奇,宣大人马是最后才出发的,如果逃跑的话,理应跑在最前面,结果还落在了最后,可见关宁军逃跑能力之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