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的战斗可以说是真正的以命搏命,按照密度计算,显然是八旗师更吃亏,死的人更多。
受到沉重打击的八旗师,并未撤退,重新组织人马准备下一轮的冲击。
枪声一阵接一阵,天武军的空心方阵前,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到处是一团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呈现出千奇百怪的扭曲状态。
他们有的被火铳击杀,有的则是被战马践踏而死,死状各异。
这些战死的士兵,双方参半,临死之前经历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挣扎。
八旗师的顽强超乎了明军的意料之外,周围铁蹄隆隆的八旗铁骑,更是给了天武军士兵极大的压力。
一些少经战事的甲士惊慌之下,想要逃命,其中一人刚脱离阵列,就被李少游抓了过来,直接拔出佩剑,手起剑落,斩于阵前。
李少游狠声道:“后退者,格杀勿论!绝不姑息!”
经历了短暂的慌乱,天武军很快恢复了秩序,在李少游的统一调配下,他们以极强的纪律性,开始重新布阵。
八旗师一连冲杀十几轮,双方皆是损失惨重,人员骤减,却是怎么也冲破不了这区区数千人的空心方阵,战斗陷入了胶着。
饶是济尔哈朗眼看形势不妙,急得破口大骂,但在混乱之中,毫无卵用。
远处的济尔哈朗看着眼前那道飘扬的龙旗,忍不住叹息道:“天武军训练之精,战斗力之强,举世罕有其匹,用兵行阵,遇强不乱,更是万军楷模啊!”
激烈的战事一直持续到未时,八旗师始终难以突破这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在双方激战的同时,茅元仪也差不多完成了部分溃兵的收拢。
在此之前,当他看到蒙古兵溃败时,茅元仪已经认定,这场仗基本是败了。
打了这么多年的老仗,这点军事判断能力,他还是有的。
然而朱有能和李少游这两位大将,前后配合的天衣无缝,以强悍的不服输状态,硬生生的将此战给扭转了!
现在,他只需一声令下,大军出动,围杀上去,八旗军必然溃败!
在这枪炮轰鸣,混乱不堪的吵闹中,茅元仪的眼中充满了坚毅,他低声喝道:“杀尽东虏,就在今日!进攻!”
他还下令,炮阵除了留下笨重的红夷大炮,余下的大佛郎机、迫击炮等火炮,全部推往前线,给八旗军以沉重的打击!
在茅元仪的亲自率领下,明军再度发起了进攻。
然而济尔哈朗没给他机会,眼瞅着久攻不下李少游这块硬骨头,又见后阵的明军奇迹般的聚拢溃败杀来,他眼都直了,当场下令撤军。
济尔哈朗怎么也想不明白,被击溃的军队居然还能这么快收拢?
他这些年读了那么多兵书,还没发现有过这样的情况呢!
四条腿的八旗师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看得后面来赶场子的费扬果一脸懵逼。
费扬果率领的八旗步军原本早早的跟在八旗师后面准备捡人头,没想到被牡丹峰上的戚广阳数千人马突然杀下山来抄了后路,兜着屁股打。
惊慌之下的的费扬果只好下令调头干牡丹峰上的明军,谁知戚广阳并不与之死磕,下令退回牡丹峰。
费扬果又下令调头投入战场,戚广阳又率几千人马杀来。
如此反复,气到费扬果差点原地爆炸,数万八旗步兵也士气大减,处于尴尬的境界。
现在八旗师撤退了,费扬果只好沉着脸急急下令退兵。
广袤的战场上,原本进行反攻的八旗军已经渐渐退却,龟缩平壤城,连防线都不要了。
茅元仪松了口气,鞑子主力终于退了,这一战明军算是惨胜。
双方皆是伤亡惨重,死伤各近万,轻重伤者过万,其中李少游的四千天武军,已经被打得半废,减员严重,几乎个个挂彩。
八旗师也好不到哪去,空心阵的四周都是他们的尸体,密麻麻们的行路困难。
还有明军蒙古兵和满洲兵,尤其是蒙古兵,开始的进攻给清军防线极大的杀伤,本身也损失惨重,加上被八旗师这么一冲锋,死的更多,连乌拉特部首领图巴都阵亡了。
在明军的欢呼声中,茅元仪下令退兵十里,不得磨蹭。
刚刚收拢的溃败,军心不稳,他不敢冒险继续围城,担心八旗师再杀个回马枪,那就完犊子了。
城头上的济尔哈朗看着拔营而去的明军,亦是松了口气。
不过他更希望明军继续攻城,八旗师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来个突袭绝杀明军,将他们击退,赶回辽东,甚至一路追杀到长海关!
可惜了,茅元仪这厮太过谨慎,只留下牡丹峰上的明军当钉子,余者明军尽数撤退。
明军新建的大营中,各将环顾而坐。
国姓爷朱有能也活着回来了,此时他有些狼狈,原本自比关公的二尺美髯只剩下三寸了,连脖子处都隐隐有着伤痕。
得知下面赞画上报来的伤亡结果,茅元仪等人面色铁青,这一战的伤亡太大了,团总以上的将官就战死了十几位,官职最大的便是征北都护府的副都护图巴。
若不是朱有能和李少游力战,拖住的来势汹汹的八旗师,此战明军必然大崩溃,不知有多少将士会被八旗师的骑兵收割!
圣上若是得知,定然严旨切责,说不定茅元仪这个侯爵都得降一降了。
茅元仪稍稍缓和了心情,环顾左右将官,语气略显温和,道:“此战李大都护当为首功,以四千精锐步营,力抗万骑,锐于南堵,为我大军转败为胜争取了时间!”
“副大都护朱有能奋力抵抗,更是亲率千骑迎敌,拳拳忠勇报国之心,为我三军楷模,当以次功!”
朱有能下意识的抚着不存在的美髯,呵呵而笑,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他真希望慈父能尽快看到这份战报,亲自下旨嘉奖。
在他旁边,首功的李少游却是面色沉稳,无任何表示,没有人看到他此刻心中蕴含的愤恨。
接着,茅元仪面露肃穆,冷眼扫向角落的位置,道:“乌日托!”
科尔沁部首领、征北都护府副都护乌日托颤颤惊惊的起身,抱拳道:“末将在......”
茅元仪喝道:“乌日托,你临阵脱逃,致使前阵溃败,我军险些大败,你该当何罪!”
乌日托连忙道:“军帅冤枉啊,末将拼死冲锋抵抗,科尔沁部的勇士折损过半,奈何鞑子人马众多,末将实在无力抵抗啊!”
他继续道:“是乌拉特部先退下的,我科尔沁部人人奋战.......”
“够了!”
茅元仪眉头紧锁,这乌日托竟然把锅甩给战死的图巴。
即便科尔沁部却是在拼死奋战,但始终是因为他们临阵而逃,才导致的前阵大溃,这个罪名是怎么也洗不掉的。
同样是明军,同样顶在前面,为何四千天武军能扛住八旗师的多次冲击,宁死不退一步?说白了乌日托还是怕死!
茅元仪喝令道:“来人,将乌日托拿下,除掉将服,解除军权,押往南京,交由圣上和军法部定罪!”
乌日托整个人都懵了,只觉得脑子嗡嗡响。
到了南京,自己还有活路吗??
在浑身脱虚中,乌日托被军法处的法务兵架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