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杨柳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迟疑和不解,还有丝丝的慌乱,难道她意识到自己话里有话了?
世界上最了解杨柳的人,莫过于她的母亲杨秋韵,她不但明白女儿心中所想,也知道她爱着的那个人是谁。
哪怕周诚宇从来没有明示过他喜欢杨柳,可是,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是爱意还是亲情,作为过来人,她能看懂。
从他带女儿离开,到毫无隔阂地接受洲洲,杨秋韵就明白这孩子是真爱了。
不只是她看明白了,周家二老也都知晓,唯一不知道的,就是故事的女主角。
以前,她和周太太讨论过这个问题,很直接地表明自己女儿虽然很好,但以她现在的身份和状况,不适合嫁进豪门。
大户人家是非多,不是只有公婆好相处就万事大吉的,女儿从小吃了太多的苦,想着有一个男人会用爱情来弥补她受过的罪,也算一种平衡和安慰。
可是,她不但失婚,还成了单身妈妈,普通家庭都不太接受这种女人,更何况豪门。
假使亲朋好友明面上不说,背地里也会嚼舌根,她不想女儿再次受到伤害。
周太太看她直接,也不婉转,很明白地告诉她,一开始他们确实不同意儿子的决定,可儿子心意已决,他们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并不起什么作用。
相处下来,他们对杨柳的印象大大改观,论长相性格能力,从哪方面来说,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与其娶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女孩,却让儿子和他们分崩离析,不如就杨柳吧。
说实话,这孩子确实可怜,失婚不是她的错,单身母亲也没有罪,只要她也喜欢自家儿子,他们就以两个孩子意愿为主,无条件接受。
这也是杨秋韵为什么同意女儿跟周家人走,住在周家的根本原因。
可杨柳只把周诚宇当哥哥当朋友,他们做父母的,无能为力。
“好了,你们都多大的人啦,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叫什么不行啊?洲洲有时候还喊我阿姨呢。”
杨秋韵一句轻松的玩笑话缓解了尴尬的气氛,周诚宇收起心中的失落,不自然地笑笑,“那我们走了,您也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再过来看叔叔。”
杨柳还想进去看爸爸,被杨秋韵赶走了,“你看看都几点了?你不休息,你爸爸还要休息呢,明天把洲洲带来吧,你爸爸会喜欢的。”
周诚宇刚要转身走的步子生生止住了,浓密的眉头紧锁,好不容易忍住问话的冲动,回到家中才看着杨柳,万分纠结地询问,“你不是说在洲洲长大之前,不说出他的身世吗?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决定?为什么??”
周诚宇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弄得杨柳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
随手倒了一杯水给他,自己也坐在沙发上,捶着有点酸痛的腰,小声地嘟囔,“这一天什么都没干,就腰酸背痛的,等我老了,绝对是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太。”
周诚宇很不喜欢她这样说自己,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让她翻身趴着,自己坐在一边给她揉捏捶打。
力度大小适中,酸痛很快缓解了,杨柳舒服地赞叹一声,“诚宇,我都有点嫉妒你将来的老婆了,又帅又有钱,还会按摩,最重要的是体贴,也不知道哪家姑娘有福气。”
杨柳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可周诚宇哪次也没觉得这么刺耳过,发泄似的用力一按,杨柳大叫起来,“你谋杀啊!”
周诚宇轻哼了一声,又放松力度,认真按摩起来,“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杨柳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周诚宇平时很温和,没什么脾气,几乎什么事都听她的,一旦涉及到洲洲,就变了。
大到幼儿园择班,小到喝什么牌子的水,事无巨细操办得明明白白,根本没她什么事儿。
如果洲洲有个头疼脑热,他比自己都着急,带着洲洲看医生拿药,细心照顾,洲洲什么时候病好了,他才放下心来。
他很在意洲洲,不喜欢别人过多关注孩子,但陆梁是例外,他不会对陆梁产生敌意,唯独洲洲爸爸,只要提起就变脸。
一开始以为他还在记恨霍云和设套害他,后来发现不是,他就是单纯地把洲洲当自己家的孩子看待,当然不希望有人来争夺孩子啦。
她把这种感情归结于一起生活久了,自然而然产生的情感。
杨柳没有回答,周诚宇也不逼她,但这个问题必须回答,他有这个耐心和她耗下去。
周诚宇有多倔强,杨柳比谁都清楚,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以前我不想提,是因为我们陆家和霍家是世交,两家长辈相交甚好,要是他们知道洲洲了,霍家很快也会知道。”
“你既然知道这点,为什么还要说出来?你难道不怕他们来和你抢孩子?”
“怕啊,怎么不怕?”杨柳没在大户人家长大,可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知道豪门很少允许私生子流落在外,尤其是期盼下一代的长辈们。
虽然霍云和不承认孩子,也不允许他出生,但他还是生下来了,长得又可爱,相信霍家长辈看到了,一定会喜欢的。
如果他们知道洲洲的存在,很大几率会和她抢孩子,而她,没有那个能力与之抗衡。
洲洲小的时候不会说什么,大一点点了,就开始要爸爸,每次杨柳的说辞都是爸爸出去打工赚钱了,什么时候能买得起大房子,才会来接洲洲回家。
每次,洲洲都笑呵呵地相信了,周家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所以有没有爸爸,对他来说,没什么大的区别。
她原本的打算是等孩子大一大,最起码也要在他十岁以后,懂事理了,才会和盘托出他爸爸的事情,那时候的洲洲可能会不开心,但会理解她的苦心。
可一切都在爸爸晕倒后有了变化。
“我们到达市那天,我就知道爸爸住院了,可我一直刻意回避他的消息,甚至去找郝伯伯谈话,都没有去看我爸爸。”
杨柳趴在沙发上,眼睛落在茶几腿上,想起自己小时候的那张照片。
那是她刚学会爬的时候,整个房间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爬行垫,家具的棱角粘上保护角,那些东西都是陆锦宁怕她摔倒磕坏,亲自准备的,一点点粘上,没有假手于人。
爸爸对她的好,她全都忘在脑后,整天和他作对,很是不孝。
爸爸欺骗了妈妈是事实,爸爸爱妈妈也是事实,可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作为他们最爱的宝贝,不应该从中干涉。
爸爸昏迷的时候,都没有放开妈妈的手,她还怀疑什么呢?在生命和真爱面前,妈妈心中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了,她能做的,就是祈求上苍保护父母健康平安。
爸爸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心脏应该早就出了问题,只不过没有引起重视罢了,她远在市,又不和父亲来往,自然不知晓。
她被怨恨蒙蔽了双眼,不肯承认自己是爸爸最喜欢的女儿,即使她不想承认,可从三兄妹的名字上看,就很清楚了。
大多数人的乳名都是后面那个字重叠,像陆梁和陆欣,乳名就叫梁梁和欣欣,只有她叫瑶儿。
以前她以为爸爸是为了区分嫡女和庶女,后来才知道,她的名字是爸爸和爷爷共同商量的结果,是美玉,有美好珍贵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