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喜欢。”顾寻慈承认地坦然，“顶多属于双重保险，我想看看你会给我什么答案。”
他当时给了杨澄三个结局，一，杨澄发现不了他在背后做推手，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二，杨澄发现了，不能接受。
三，杨澄发现了，接受了他的阴暗面。他走到最后一项，顾寻慈才会重新衡量他的位置。
他做事的一贯作风就是稳准狠。
想明白怎么回事，杨澄恨不得没想明白，脸色比便秘八天的人还要难看。
他一口咬在顾寻慈锁骨上，闷闷地说：“要是我当时发现不了，你....”
顾寻慈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打断说：“我看人的眼光不会太差。”
杨澄抬起头望着他，不知道该气恼他步步算计、到处给他挖坑还是该开心他对他远超预估的注意和试探。
算了....
杨澄吻上他的唇瓣，模糊地说：“你补偿我。”
“嗯，我补偿你。”顾寻慈叹了口气，在杨澄误打误撞猜出真相那刻，他就猜到了这个结局。
没办法，他理亏啊。
*
“阿许姐，你说那个杨澄会对我哥好吗？”
顾欢窝在许芝雅怀里小声说道，“他会不会变心，我听说他以前是个很坏很坏的人。”
许芝雅揉了揉她的头，无奈笑说：“你难道不了解你哥？虽然看起来随和，不在意自己不在意别人，实际上掌控欲高的吓人。”
“他可比咱们先认识杨澄，杨澄的坏不被磨平，他是不会放心的。”
“也对。”顾欢扬起嘴角，刚把心 放到肚子里又想到什么，犹豫地问：“阿许姐，你还喜欢我哥吗？”
“喜欢？我和他就像你和他那样，依赖他，信赖他，离不开他，但是...他太冷静了。”
许芝雅抱着顾欢，就像抱着小时候的自己那样，“我看不到他的爱。”
“我害怕。”
害怕...？
顾欢睫毛微颤，回抱住同样没有家的许芝雅，思绪悄然回到一年前。
凌晨四五点钟，她在被抛弃的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去找顾寻慈。
那时候她看到了什么....顾寻慈站在窗帘前，手里盘玩着那颗耳钉，略带笑意的眼底让她下意识感到畏惧。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掺着希冀，有笑意和失望，也有难以言说的克制和她也很少得到的宠溺。
她顺着他的视线悄悄看去，在窗帘那条缝隙间看到一辆车。
一辆有些眼熟的车。
杨澄。
顾欢说不出心里的震惊，她以为顾寻慈不喜欢他的，她...以为...
是了，没人知道顾寻慈在想什么。
她抱着他的胳膊，小声劝阻：“哥，不管你要干什么，我都支持你，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受伤。”
那时候顾寻慈把手搭在她的后脑勺上，轻声说，“放心，哥哥胆小。”
顾欢不懂他为什么说自己胆小，他在外面为了活下去，不知道多少次以身涉险，在她心里，他是最重要的。
杨澄花心，爱玩，不收心，傲慢不讲理，顾欢不喜欢他。
如果顾寻慈喜欢，她会勉强喜欢他。
前提是他得对顾寻慈好。
对她哥哥好。
顾欢一直认为，她的顾是顾寻慈的顾。
*
顾寻慈是个胆小鬼，这件事只有顾寻慈自己知道。
细雨纷纷，墓园内一片静寂，顾寻慈把花放到墓碑前，蹲下身，静静注视着照片上女人那张明媚的脸。
他和她很像又不太像。
至少他没有她那双澄澈的双眼。
“妈，我来看你了。”
他声音毫无波动地说，“顾欢现在挺好的，长高了，长胖了。你别误会，今天她放假没有过来不是我不让，是她不想见你。”
“杨先生和我合作很愉快，上午我去见了顾成华，他不太好，应该是被欺负了，没关系，我会当没看见的。”
顾寻慈话头一顿，忍不住笑了笑，语调染上嘲讽：“你应该很后悔生下我这么坏的孩子，当初我问你，你可不可以带我走，你记得你说的话吗？”
“你说，‘宝贝你怎么能这么想，妈妈马上要得到幸福了，你要打碎妈妈的幸福吗？你难道不希望妈妈能够幸福，能够生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吗？’”
“原来你知道你没爱过我，知道我没得到过爱，知道我像条狗一样眼巴巴地期盼着爱啊。”说到这儿顾寻慈自己都想笑。
顾寻欢爱顾成华，她相信顾成华会改，她嘴里的离婚不过是被逼急了的手段。
顾成华爱她又不爱她，他最怕她离开他却用拷打来证明自己的强大，他想要掌控她，想要确保她不会离开自己。
在他们俩的爱恨情仇里，顾寻慈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他想要爱、祈求爱、维护爱、到最后又被爱伤得粉身碎骨，惊觉原来没有人爱过他。
在他以为父母最爱他的时候，母亲告诉他父亲的险恶和她只剩下他的艰难。
在他以为母亲最爱他的时候，被他放走的母亲牵着另外一个人，告诉他，要他成全她。
顾成华曾不遗余力的告诉他，没人会爱他。
他想也对，他继承了顾成华的偏执和暴力，继承了顾寻欢对爱不顾一切的向往，他迟早会成为他们，然后——再摔一次，摔得遍体鳞伤不长教训。
他不想，他想要爱，想要有人爱他，想要最有保障的爱以至于不会重走他们的路，不会摔得粉身碎骨。
越想要，越畏惧。
他要完全掌控，他要确定那个人不会离开他，不会丢下他，这很难，太难了，直到遇到杨澄。
他自私利己，聪明又不市侩，有他想要的干净，他游戏人间，普通人远远满足不了他过高的阈值。
只可惜他身世太好，心思太多，人也不老实，不确定因素太多。
顾寻慈喜欢标准答案，所以他对杨澄一直抱着观望的态度。
收到短信时他想，人海茫茫，能达到他要求的人太少了，那就试试吧。
但他没想到杨澄给了他一个惊喜，他知道他的恶行，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反而选择默认，选择纵容。
要知道和他自小一起长大的许芝雅尚且惧他怕他，更何况其他人。
顾寻慈在被他啃咬住唇瓣的那秒想，好了，就他吧。
磨平他乱七八糟的心思，让他所求不可得，日日惦记抓心挠肝，又爱又恨，想要割舍又割舍不下。
让他知道，他给他的没有任何人能给。
他只能爱他，即使他不愿意。
杨澄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他开始尝试，他想要他的爱，他不想被控制，他不想成为爱的奴仆。
没关系，顾寻慈给他空间，让他思考，让他不断碰撞、尝试，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他只能爱他，只想爱他。
五年焦灼沉淀，未得结果的爱恨早已成了酿好的美酒，所散发的每一缕香甜都来自于——杨澄爱上他了。
刻骨镂心的爱，这很好，但是不够。
他痛恨自己的贪心又收不回索取的手，他想要杨澄的全部，杨澄所能拿出来的全部以至于极致。
原来爱到最后会放手，顾寻慈想到了又没完全想到....他当年竟是那么爱她。
他在最爱他的人身上得到了他最不想得到的答案。
“妈，恨我吧，我不恨你了。”顾寻慈站起身，撑着黑伞不紧不慢地离开。
顾寻欢这辈子渴望爱，她爱顾成华，爱杨叔叔，爱顾欢。
顾寻慈让顾成华求死不能，让杨叔叔对她毫无追忆，让顾欢不想面对她这个母亲。
她想要的被他悉数摧毁，不可谓不是杀人诛心。
能把事情做到这一步，说不恨显得太过虚伪。
恨肯定是恨的，当时恨到牙痒，现在....无爱自然无恨。
顾寻慈释怀一笑，朝停靠墓园外的黑车走去，他知道爱他的，他爱的全在那辆车里。
那才是他的远方，而不是经不起推敲的‘恨’。
车内杨澄和顾欢正在斗嘴，许芝雅一脸无奈当着里面的和事佬。
细雨连绵，他们在等共同的家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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