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张了张嘴,想要说没有却又奇怪地吐出了句:“有点。”
这不是他该说的,这是他想说的。
“有点,看来我造成的不开心也没有那么多。”许慈风感叹道,“如果是以前的你,应该会想办法让我闭嘴或者撕烂我的嘴。”
“我凭什么看不起你的作品,对你失望呢?”
许慈风笑了,眼里却是一片黯淡:“我的偶像死了。”
沈翊又一次感受不到心脏,他垂下眼帘极力藏住眼中疯涨的情绪:“嗯,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结果又告诉我,他开始自虐。”
“我的天呐。”
“我应该报警吗?”许慈风笑着说,“我想我应该去找精神病院的研究方式。”
“阿许我承认我刚才问的问题很不礼貌,但你——”沈翊有些受不住了。
他受不了许慈风尖锐的发言,更受不了真正的看清。
他渴望的也是他恐惧的。
“禁锢住自己的不是我。”许慈风一针见血地说,“海是你,溺死在海里的是你。”
“这就像会游泳的人溺死一样,他是想死吗?”
沈翊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许慈风只是对岁月变迁有些感慨,至于其他....他叫不醒别人的。
他自己的生活还是一团乱麻呢。
许慈风移开视线说:“刚才我说了个谎,你不是我的偶像。”
沈翊怀疑他在戏耍他的心脏。
“我没什么偶像,他们画不出我想要的,画出来了我也相信我能画的更好。”
许慈风长叹口气,一下子让信心满满的话垮了下来,“就像你以前一样。”
“欣赏可以,崇拜,只有自己。”
灵魂的搜寻永远都是毫无由头,沈翊执着地渴望有人能懂他,懂他画里藏着的自己。
等真正找到了他才发现,这不是懂。
是他就是他。
藏在画里的人。
沈翊看着海浪中的许慈风勾起唇角,轻声说:“不会的。”
许慈风疑惑回头:“嗯?”
“你就是你。”沈翊弯唇一笑朝他招了招手。
许慈风疑惑地走了过来:“怎么了?”
“帮我调个颜色。”
“我是不是给你太好颜色了?”
“什么?”
“给你脸了。”
“帮个忙,这幅画完可以给你。”
许慈风眨了眨眼,有些期待地问:“我能卖吗?”
沈翊:“能啊,你的东西随你处置。”
“想要什么色。”许慈风十分顺滑地蹲到颜料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沈翊无奈笑道:“橘红,火苗的分层色能调出来吗?”
“这有什么调不出来的,交给我。”许慈风撸了撸并不存在的衣袖立马开干。
沈翊斜睨着他的发窝,视线在扫过那片静谧的蓝时心里不再只有迷茫。
他的话没有说完,他想,他需要用很长一段时间去说。
你不会成为我。
你就是你。
但是我有一部分,在你身上。
沉重的,无法舍弃,无法放手又早已放手的那部分。
人总归要有些牵绊的,那片海可以溺死会游泳的人,溺不死走出的囚徒。
*
“虽然这句话有点打脸....但你确实蛮厉害的。”许慈风蹲在他身边别扭地说,“就跟以前那样。”
“以前的我也是我。”
“你不是你难道是我吗?”许慈风觉得他在说废话。
沈翊笑而不语。
以往的沈翊被他掩埋,能与他共鸣的灵魂出现在身侧。
孤傲的艺术家最爱什么?
沈翊停下画笔,周遭已然悄然变得黑沉。
许慈风靠在他腿上昏睡着,放在地上的手机正在播放视频却没发出一丁点声响。
他看着又变得乱糟糟的头发,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摸了两下。
老虎的脑袋摸不得,好不容易睡着摸两下应该没什么...吧?
“把爪子收回去。”许慈风伸了个懒腰在地上站起来,在看向四周的时候脸上是明显的迷茫。
“天黑了啊。”
“你要走了吗?”
“吃点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许慈风挠了挠头一脸谴责地看向沈翊:“连饭都不管了?”
“你怎么这么抠?!”
沈翊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抠了,他勾着笑说:“管饭,想吃什么我订外卖。”
“订什么外卖,你接着画,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做的。”许慈风单手扶腰往厨房走去。
在地板上坐着睡半天,他这腰没废都是抗造。
沈翊看着他的背影会心一笑在扭头看画的时候又觉得少了什么。
灵感很难像今天这样蜂拥而至。
“这么晚了懒着倒腾了,吃点饺子行吗?”
“可以。”
“吃什么馅的。”
“都行。”
“沈翊你要是在给我回复两个字就你过来做。”许慈风有丁点不爽都不会憋着。
沈翊朝他看去认真地说:“你做什么我吃什么,等我画完就去帮你好吗?”
许慈风的火气来也快去也快,他看着冰箱说:“香菇猪肉胡萝卜馅怎么样,不忌口吧?”
“可以,听起来很好吃。”
“那当然,我妈以前....”许慈风话头一顿,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弄个红烧排骨再炒个菜,两个人吃差不多了。”
沈翊不想太麻烦他,皱了皱眉说:“饺子就行。”
“我想吃排骨。”
“别累到,我一会儿去帮你。”
许慈风哼了一声找出围裙,自顾自开始做饭。
在洗完菜想要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时候,他回过头看着坐落在黑暗里的沈翊。
他歪了歪头,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只能悄无声息推开玻璃门,一下按开了客厅里的灯。
霎那间,暖黄色的灯光驱散黑暗,常久孤身一人的身影愣了愣,从未想过这间屋子里会亮起除他以外的光亮。
他抬起头看去,许慈风背对着他切菜仿佛从始至终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他总是别扭的。
幸好他能读懂他的别扭。
沈翊垂头笑笑,光亮下那抹艳丽的红比心尖血还要胜上三分。
他以最快的速度点缀好自己需要的补充,立马起身去厨房帮忙。
推开玻璃拉门的瞬间,扑鼻的排骨香和面粉香足以填充所有人的空缺。
他走到许慈风身边洗了洗手,自然接过包饺子的动作。
许慈风看了他一眼,调侃道:“沈大画家还会做饭呢?”
“一个人长大总要会些什么。”沈翊垂着眼帘,睫毛一颤一颤的不知道乱了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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