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烬迷茫地望着他,他当然不懂什么是朋友,在他心里接近观怜慈他们只是为了过得好些,他说的是实话,他看透了他。
是因为慌张吗?为什么他的心脏这么难受...
由他所说的话似乎远比旁人要尖锐许多,如同被无数小针滚过一遍的血肉又疼又酸。
澹台烬松开紧紧拽住他的手,明明多日滴水未进的人不是他,此时他却连站立都觉得费力。
“你..你在骗我。”
澹台烬语气难掩颤抖,仅剩的力气被他用来哄骗自己,“这不好笑,观怜慈这一点都不好笑!”
“你要疯就疯,我不管你了。”
说着,他转身要走,想躲的疼痛终是没法躲过。
观怜慈闭了闭眼,许久未得安眠的精神濒临崩溃,他彻底豁出去了,誓要给他们一个痛快:“我只是觉得你可怜,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么觉得。”
“不是你,我也会救。”
“唯独救你,我后悔了,澹台烬别再来找我了...要点自尊,对你我都好。”
“在你眼里我很没有自尊吗?”
澹台烬捏紧拳头,疼到麻木的心脏仿佛回归到平常,他不以为然地笑道,“你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话说到这种地步,他没必要在摇尾乞怜,没了他,他也能活下去。
萧凛不会不管他,他接近他,向来只是为了利用,仅此而已....
尖锐的话脱口而出,他们都太了解对方的痛处,澹台烬冷嘲说:“盛国让一个妖物来当国师,呵...我景国输的还真是怨,再等些年数,妖孽祸国景国何愁不能一统——”
“滚。”
观怜慈强撑着几近崩溃的情绪,血腥味在口腔里不断酝酿,他几近嘶吼,“滚出去!你给我滚!”
“我再也不要见你!”
嘶吼声刺破黑昼,‘轰隆’一声,开春的第一场雨见证了分崩的夜晚。
观怜慈眼睛太疼了,分不清是说的还是哭的,在闪电照出屋内景象时,他透过模糊的视线,只看清了那双通红的眼睛。
眼角的湿润是泪吗?
在他被打破的夜晚,他打破了另一个人,用痛苦造就痛苦,用痛苦斩断痛苦。
雨声稀稀拉拉的响起,从祈福那天起在他心里酝酿的雨终于落了下来,他听着‘淅沥沥’的雨声,力竭般倒在床上。
一切都结束了,他总归能该睡着了,然而在这漫长的雨夜里,观怜慈没有半点睡意,空落落的心脏像是被活生生剜去了病灶。
不疼了,却也真切的失去了什么...
门口再次响起由远到近的脚步声,观怜慈无意识屏气,朝门外看去。
这次不再是那道他不想听的声音,老国师疼惜柔声说:“小厨房里还有饭,既然想好了就不要多想了,想太多只会害了自己。”
“师父...我这么做是对的吗?”观怜慈不确定地问道,通天的迷茫快要将他淹没。
在根深蒂固的规则面前,将伤害降到最小的选择貌似只有一条,不要产生任何纠葛,那样在事情到来前,或许会省去撕心裂肺的疼。
“对的。”老国师语调柔和,肯定的话语如同无形的手,轻抚过他因缺少睡眠胀痛的脑袋,“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与世人少些牵绊,少些牵扯,只有这样你才能走下去。”
“活下去。”
观怜慈埋在被辱中,没有应答,崩溃后的仿徨让他早就没了解读情绪的能力。
空洞的心脏似乎在附和那温柔的语句,是啊...知天命者要想好好的活下去,除了明哲保身漠视一切外,怕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毕竟他本就无能为力。
这种痛太过刻骨铭心,越下越大的雨剿灭了凡人的情,魔胎邪骨心中不该有的萌芽,一切回归正路。
兜兜转转,被雨水滋养的花草注定在寒冬到来时枯萎,命之一字,太沉,太重。
自那日后,观怜慈似乎成了真正的国师接班人,如雨水般普照所有人,不专情,不插手因果,不深交。
对世人皆好却与平日的好朋友渐行渐远,整日形单影只,重复着命数步好的棋局。
老国师不知该满意还是该觉得这一切来的太早,即是天定之人,为何不许他再多欢喜一阵...
想起雨夜里那双黑中带红的瞳孔,老国师指尖一颤。
看遍无数人的他,总算看到了这位澹台质子的底蕴,他的确不简单,根骨非凡,悟性如有神助,唯独缺了情根。
说来极巧,观怜慈根骨残缺,情感充沛,若不是天命指引,他甚至不清楚为何是他。
除了心性以外,他的一切都太普通,极佳的悟性哪怕再差也不至于根骨空缺至此,他与澹台烬碰到一起就好像两个不完整的.....
完美作品....
老国师猛得站起身,眼前一阵恍惚,刚想稳住身形,尖锐的疼痛蔓延至胸膛,周身麻痹,他彻底失去控制跌倒在地。
守在屏风外的宫女赶忙过来扶他:“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老国师被她问住,了悟一切的眸子浮现出凡人的困惑,他皱眉思索片刻,什么也没想到,只得叹息一声,“老了吧...”
在宫女记事起,老国师就是这副样子,守护王朝多年的他早就成了盛国百姓心中的定海神针。
她恭敬地说:“大人哪里老了,分明康健的很。”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生老病死人间常事,不必伤怀。”
老国师轻笑一声,扶住棋盘的边角,缓慢坐下,刚要收手牢固的棋盘‘啪’得摔到地上,泛着冷光的玉子棋盘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了些许回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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