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妲！阿尔妲你要坚持住啊！”

    觉得有些不对劲的，貌似并不止威廉一个。

    看着天空中突然晋升，但身上的气息却愈发混乱与邪恶，正在不断向魔神靠拢的阿尔妲，镜湖之目另一边的自然之神，已然心痛得快要哭出血了。

    而旁边被他搀扶着的丰饶女神，不知道是因为消耗过大，还是经受不住这么沉重的打击，亦或者两者都有，早已经两眼一翻当场昏厥了过去。

    等被自然之神匆忙救醒后，丰饶女神遥望着镜湖中，那个浑身洋溢着邪恶气息的熟悉身影，两行清泪不由得潸然而下。

    “阿尔妲……我可怜的阿尔妲……”

    “明明……明明几次死里逃生，明明扛过了那么凶残的折磨，却还是没能逃脱那名魔神的污染……

    呜……如果……如果她能再坚持一点点，或者咱们能再快上一点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如果我能早一点想到……”

    拍了拍泣不成声的丰饶女神后，满面痛惜之色的自然之神，终于万分不忍地闭上了双眼，轻声呢喃道：

    “不……这不能怪你……也不能怪她……那孩子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她能一直坚持到现在，已经……已经很艰难了。

    而且如果不是为了精灵族，如果不是我们两个的状态太差，她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所以哪怕之后再遇见的时候，她以魔神……魔神的立场对我们出手，我们也不应该……不应该……唉！”

    感觉自己实在说不下去了，自然之神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即睁大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画面中那名“人类魔神”的面孔看了又看，将他的样貌牢牢记在心里后，便挥手彻底关闭了镜湖之目。

    “看来……确实到了应该改变的时候了……”

    将满是血丝的眸子缓缓合拢后，自然之神双手攥拳，眉眼坚毅地沉声道：

    “前些天精灵女王向我提出了建议，认为精灵族应该跟光明教廷合作，有限度地从精灵之森中走出去，参与到抵抗深渊入侵的事情里。

    原本我还在犹豫，如果这样做的话，是否会让整个精灵族陷入危险，但现在我想明白了，精灵族绝对不能继续待在精灵之森里了！我们也需要新的信仰之力来源！”

    在丰饶女神有些迷茫的神情中，自然之神眉眼沉肃地强调道：

    “靠着阿尔妲的牺牲，我们这次挫败了蛛后的阴谋，那下次呢？如果那名污染了阿尔妲的魔神，未来想要做些什么的话，我们又该怎么办？”

    “可是……”

    丰饶女神沉吟了一会儿后，神情有些不安地轻声道：

    “我们的族人已经安宁了这么久，多半很难适应外界的争夺吧？而且人类的发展不比当年了，如果冒然改变现状的话……”

    “贸然离开精灵之森纵然危险，但继续躲着也好不到哪里去！”

    似乎已经彻底下定了决心，自然之神咬了咬牙，眼神坚定地道：

    “这次的事情已经彻底把我打醒了，我们就算能躲一次两次，但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永远地躲下去，而我们如果不趁着还来得及，努力做些什么的话，未来早晚还是要面对今天这样的情况！

    就算下次再有什么危机的时候，可以由我这个自然之神去顶，再下次可以你这个丰饶女神来扛，那再再下次呢？到时候还能让谁去牺牲？”

    “可是……”

    “抱歉，这次不能有‘可是’！眼下的精灵族，已经不能再继续‘可是’下去了。”

    伸手渡了一道神力过去，勉强维持住丰饶女神的身体状态后，自然之神一脸不容拒绝地道：

    “走吧，我们回去之后，立刻让你神国中的英灵向祭祀们传讯，通知全体精灵，未来我将逐步缩小【四时之景】的防护范围，精灵族也必须逐步接纳半精灵，以及那些离开精灵之森，选择和其它种族混居的族人。

    甚至加入了其他教会的族人也都可以回来，只要他们还认同自己精灵的身份，保留原本的教籍也无所谓，而你和其他精灵神的教会，在不会引起其他人类神警惕的情况下，也可以适当对非精灵族开放……”

    “约书亚，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准备招揽人类信徒吗？”

    满脸痛惜地看了眼已经恢复平静的湖面后，丰饶女神回过头，神情有些迟疑地询问道：

    “但这么做的话……是不是有些犯忌讳？

    虽然人类神那边一盘散沙，基本不会主动对我们出手，但如果我们走出精灵之森，开始收取人类信徒的信仰之力的话，他们出于忌惮很可能会联合起来，选择与我们敌对啊！”

    “我知道的，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自然之神摇头道：

    “这两千年的封锁下来，我原以为精灵族可以休养生息，而我们这些精灵神也能慢慢恢复元气，但实际上，我们的状况虽然比两千年前有所好转，却已然不可能尽复旧观。

    单靠着精灵们提供的信仰之力，你我连继续维持现在的状态都有些困难，所以必须试着扩大信徒的来源，而人类就是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时，自然之神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面色沉郁地恨声道：

    “当初我们精灵族最强盛的时候，你我都是十三阶强大神力的真神，如果蛛后真的敢做什么小动作，我们甚至可以无视那三名强大神力魔神的警告，直接冲入无尽深渊将她强行斩杀！哪里需要像现在这么束手束脚？

    而如果我们有当初的实力，或者我们中的一个能够借助积攒的信仰之力，短暂发挥出当初的力量的话，又何必要阿尔妲去冒险？她又怎么会被那该死的家伙污染，堕落成无尽深渊里的一名魔神？”

    看着身边痛苦地捂着心口，似乎被自己这番话戳到了痛处的丰饶女神，自然之神激动的声线微微和缓了些许，柔声安慰道：

    “放心，我虽然想要开始吸收人类信徒的信仰，但并没准备直接和人类神的教会竞争，在我们刚刚起步的时候，可以先找一些人神教会还没能占下的地方，一点一点慢慢来……譬如神圣帝国和北境草原之间，名为法兰的国度，就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回忆了一下奥法大陆上的情况后，自然之神颇为笃定地道：

    “光明教廷大概是嫌那里太过偏远，并没有太用心经营，虽然有几家真神教会似乎想要插手，但中间隔着一个光明教廷，便始终形成不了太大规模的分部。

    而我们接下来会和光明教廷有合作，正好可以跨过光明教廷的阻拦，往法兰传播一些比较容易被接受的信仰。

    譬如你的丰饶神职，对于主要依赖种植作物获取粮食的人类来说，你的教会有着相当巨大的吸引力，很容易就会被那里的普通人类接受。

    到时候我耗费些神力，把你的化身送过去，展现几次神迹后，我们精灵的教会便有很大机会在法兰扎稳脚跟，让那里成为人类了解和接纳精灵的窗口……”

    ……

    三言两语之间，安排好了精灵族未来的发展方向后，自然之神似乎想起了什么，略微有些迟疑地道：

    “还有，听我的祭祀们说，在背后掌控法兰的那个人，好像和精灵女王私交相当不错，嗯……似乎还是在男女那方面的私交。

    当代的精灵王子为了这件事，已经向我的仆神祈祷过很多次了，而如果连精灵王子都这么认为的话，那这个消息应该是真的，所以……”

    虽然自然之神的话还没说完，但作为与他相伴时间最长的人，丰饶女神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便明白了自然之神话中的未竟之意，有些惊讶地道：

    “所以……你是想利……借用一下这份关系？”

    “嗯……我确实有这个意思……”

    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后，自然之神叹道：

    “我知道，这么做是有些上不得台面，也有违我们过往的坚持，但……眼下真的没有给我们试错的机会了，吸纳人类信徒的事绝对容不得半点差错。

    如果不能趁着这次深渊异动，奥法大陆局势混乱的情况下，为精灵族找一块立身之地的话，按精灵族现在的状况，我真怕她们等不到下一个机会了……”

    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迟疑的丰饶女神，还是为了说服自己过剩的廉耻心，自然之神有些急切地补充道：

    “当然，这只是一个提议，具体怎么选择还是要看她自己，我是不会强迫她这么做的。

    总之这件事如果能够成功的话，这对我们来说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而且其实也不需要她做太多事情，只要在继续维持与那人关系的同时，稍微……稍微……”

    “稍微……吹些枕边风？让那位掌控法兰的人类，给我们提供些便利？”

    “对……”

    看着面前神色有些古怪的丰饶女神，面色涨红的自然之神叹气道：

    “我明白的，虽然把整个族群的希望，寄托在床笫之间确实有些羞耻，但一块吸纳人类信徒的窗口，对我们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你我曾经都是十三阶的真神，虽然现在都跌了下来，可过去的位阶依旧还在，所以只要我或者你能够吸纳大量的信仰之力，然后让其余真神暂时保持沉睡的话，短时间内应该能发挥出远超中等神力级别的力量，甚至勉强触摸到十三阶的门槛也说不定……”

    “你说得对……这件事确实太重要了。”

    神情黯淡的丰饶女神点了点头，跟着叹道：

    “有没有这张伪十三阶的底牌，对于我们精灵族来说太重要了，如果能有一战之力的话，很多事情也就有了转圜的余地，我们的处境会好非常多……

    唉！算了，约书亚，以你的性子是做不来这种事的，还是让我去说吧，虽然确实有些难以启齿，但为了精灵族的未来，我会尽量劝她答应的。”

    ……

    “要不……你还是答应下来算了？”

    看着双臂抱膝席地而坐，把脸深深埋在膝盖里的月神，威廉无奈地摊了摊手道：

    “其实，同意深渊意识的任命，成为执掌蜘蛛之渊的新魔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啊？

    别看这里既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而且又潮又冷还遍地蜘蛛，但好歹有不少植物什么的，在环境极其恶劣的无尽深渊里，已经算排得上号的好位置了。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六层外的灼海之渊看看，那里九成的地界都是荒着的，每个月都会有硫酸海从这头冲刷到那头，住在那儿的魔神看了蜘蛛之渊的环境，怕是都能直接羡慕死……”

    “滚啊滚啊滚啊滚啊！”

    气急败坏地连“呱”了四次后，浑身“魔气”的月神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狠狠地剜了威廉一下。

    “根本就不是环境的问题好么？我可是个精灵啊！怎么能留在无尽深渊当魔神？”

    “你这话说的。”

    威廉闻言翻了个白眼，开口补刀道：

    “人家蛛后刚来的时候，不也是个精灵？她怎么就在这儿待住了呢？”

    “呸呸呸！我和她能一样吗？她是被流放的！是我们精灵族的叛徒！”

    “……”

    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后，威廉先是伸手拍了拍月神的肩膀，随即将被染得漆黑一片的手掌递到她眼前晃了晃。

    “讲道理，就你身上这个混乱又邪恶的感觉，我看蛛后怕是都没你像叛徒……”

    “啊啊啊啊啊啊！”

    ……

    “怎么？她还不能接受自己的命运吗？”

    “当然啊，看样子不就知道了么？”

    被狂怒的月神一巴掌推出近百米的威廉，一边拍打着身上沾的灰土，一边朝旁边幸灾乐祸的拉胯女神耸了耸肩。

    “但这事儿能怪得了谁呢？”

    “嗯？”

    拉胯女神闻言奇道：

    “她之所以成为魔神，不是因为被你污染了吗？这难道还不应该怪你么？”

    “扯淡！”

    听到拉胯女神的话后，威廉翻了个白眼道：

    “要不是她催我催得急，我就不会一怒之下把她扔出去，我要是没着急，一点儿一点儿慢慢分割灵魂本源的话，也不会被她黏走那么一小点儿气息。

    而我虽然对深渊意识不感冒，但深渊意识似乎相当看好我，然后这货灵魂里混着我的味道，又刚好在无尽深渊里晋升，那肯定只能成为魔神啊！

    唔……等等……”

    说道这里时，威廉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脑袋，面色不大好看地开口询问道：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也点燃神火，尝试成为真神的话……”

    “真神？别闹！”

    拉胯女神呵呵一笑。

    “黑暗、亡灵、阴影、死亡……你要不要先数数自己身上都带着啥？

    讲真，要我说你还是赶紧死心吧！如果连你这样的家伙都成不了魔神，那老娘可以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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