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急了“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才过完年,不许乱说,阿仁还小呢,急什么,同不同意的,好说就是,便把自己气着,伤了身子。”
侯夫人心脏不好,一激动就心口痛,老侯爷常年在外征战驻守,如今年纪大了,皇帝也不好再让他去边关,大元帅还是他,但边关无战事,让年轻点的将领先担任主管,遇到战事再说。
老侯爷这才有时间在家里多呆些时日,陪陪老妻和儿孙。
“我不管,反正不许那个女人进门,阿仁呢?再不听劝,你就把他关起来,关起来,除了吃喝,不许出门半步。”侯夫人哭道。
老侯爷哄道“好好好,不让他出门,不娶就不娶,只是,这孩子性子倔,若来个绝食抗议怎么办?”
侯夫人眼神一惊,色厉内荏“他敢!”
老侯爷道“那孩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看着温和听话,实则倔呢,看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咱们啊,不能来硬的,得用软的,他向来吃软不吃硬。”
侯夫人问“怎么个软法?”
侯爷道“让外面的女子进来,她不是来探病的么?那你就以病的形式留住她,让她服侍你些日子,你就刁难她,让她知难而退。”
侯夫人道“我刁难她?你那儿子还不得死死护着?能么?没得成天跟我吵架。”
老侯爷道“你呀,怎么这么看儿子呢?阿仁是个厚道又孝顺的好孩子,你病着,他也不会太过忤逆你,到时候,你装得严重些。”
一边对侯夫人眨眨眼,一副你懂得的样子。
侯夫人“能行么?”
老侯爷道“当然能行,你看最近为了他这婚事,弄处立阖府上下鸡飞狗跳的,棒打鸳鸯的事不能做,做多了会折寿的,咱们要将他们从内部分化,让他们自己觉得不合适,自己退却,到时候,就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了,此绝对为上策。”
回头看了眼儿媳。
梁夫人很见机道“那儿媳现在去把人请进来?”
侯夫人一肚子气“请什么请,想做我们家儿媳,自然是叫进来,一个二婚下堂妇,还想在侯府摆谱儿?”
梁夫人道“是,儿媳去把人叫进来。”
顾明秀见顾兰慧一直跪在地上,足足有两刻钟之久,早就坐立不安了,在楼里走来走去,只想冲下去把人拉起来,告诉阿慧,咱不嫁了,咱回家,有姐在,什么都不用怕。
可还是忍住了,阿蓉说得对,自己只是姐姐,不可能护阿慧一世,还有,女孩子嘛,总要嫁的,现在护住阿慧,她一直孤独下去,将来会不会恨自己?
所以,犹豫着,没下去,在楼上看着干着急。
阿玉也着急,这大冷天的,再跪下去,膝盖非落下病根不可,劝又劝不动,只好不停地向侯府张望,就盼能出个人来,哪怕赶她们主仆走也好啊,主子跪着,她站着也不是事儿,但若自己也把膝盖跪坏了,一会谁扶着主子?
所以,阿玉很明智地没跪,顾兰慧也不强求她跟着一起跪。
终于,梁夫人出来了。
阿玉如遇恩人,忙迎上去“夫人,侯夫人肯见我家小姐了么?”
只不过两三刻功夫,外头飘起小雪了,风跟小刀子一样的削着耳朵和脸颊,生痛。
看顾兰慧仍跪得笔直,眼神紧定,不似有半点退缩,梁夫人探了口气道“姑娘,起来吧,你看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家婆母是真病了,不是不让你进去,是怕过了病气给你不好。”
顾兰慧道“病了吗?那小女能不能进去探望?”
梁夫人又叹气“探望是可以,只是咱们侯府素来是武将之家,不象文官家里讲究,仆人多,咱府里仆人少,老夫人跟前就一两个服侍的,我这里两个孩子要读书,得有人看着,大家各有各的事儿,就怕姑娘进去之后,没人招待,得罪了你。”
也就是说,可以进去探病了?
顾兰慧大喜,忙道“无事,小女无需要招待,不存在什么得罪不得罪的,那咱们快进去吧。”
一边说一边起身,哪知跪太久,腿脚麻木,又摔了下去,阿玉早注意着,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一边抱怨“王妃让您别来您别要来,看看,这是遭的什么罪呀。”
顾兰慧冷喝“住口,不许多言。”
梁夫人在前头听得一清二楚,心下也是忐忑,听说理亲王特别疼爱这个庶妹,那时阿仁看上这位,理亲王妃还担心得很,并不是很愿意,就怕侯府瞧不上她这个下过堂的妹妹,会遭欺负,如今第一天来拜访就让人家跪了这么久,下马威是给了,只怕王妃心中会不豫。
顾兰慧跟在梁夫人身后,尽量让自己走路的恣态正常,别跛脚。
侯府并不奢华,装潢也简单大气,但到底百年功勋家族,底蕴还是在的,处处透站低调,又处处透着大气深沉。
还显出一股子肃杀之气,一如梁大都统腰间的那柄黑沉剑。
侯夫人住正院,院外青松翠竹环绕,初春乍暖,有几点青色在庭院中冒出小尖芽儿,天上虽然飘着细细粉粉的雪雨,侯府里却有股子生气盎然的气息。
越过假山亭台,在长廊里拐了几个弯,总算到了,梁夫人在外头,丫环进去通禀,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很快迎了了来,微笑着问”是三家姑娘么?“
顾兰慧正要上前,阿玉拉了她一把,上前道“正是我家姑娘,求见侯夫人。”
那嬷嬷道“夫人病了,原是不见客,气让客人染了病气,可姑娘执意要见,夫人也不好坚拒,顾姑娘请。”
顾兰慧走了进去。
侯夫人的卧房并不大,里面有淡淡的药草味儿,屋中间烧着炭炉,并没有烧地龙,炭炉边上有个红泥小炉,上面有个药罐子正汩汩冒着热气。
帐子在两边挽起,黑漆的跋步床,简单的白纱帐子,黑色踏脚上摆着香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