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几位主子跟前贴身得力的还在轮值当差,按说平日里,荆娘几个或者阿夏跟前的书僮也会出来应答,这会子却一个也没有。
顾明秀病危,沈逸夏呢?就算正在救人,跟前人听到响动也该出来应答啊?
心里一着急,便顾不得许多,直接进了正堂,福康跟前的宫女刚好端着茶水出来,怔住“世子爷?”
沈逸春还不习惯“叫我大爷就可,阿夏呢?弟妹如今怎么样了?”
宫女指指卧房“二爷不知怎地还没醒呢,殿下在屋里,二少奶奶她……”
宫女面色悲凄,指指另一边的产房“二少奶奶昏迷不醒,咦,门怎么关着,荆娘几个呢?不应该啊。”
屋里福康听到动静问“怎么了?”
宫女跑去产房边唤“荆娘,荆娘……”
无人应答,这很不正常。
到底是弟媳住的房间,沈逸春不好直接进去,正好福康出来,忙道“大娘,弟媳那边……好重的血腥味儿。”
福康道“她大出血,有血腥味儿也是……不对啊,怎么这会子更浓了?”
“快,推门进去。”
福康话音未落,沈逸春先推门了,门却从里面栓了,推不开,他看了眼福康,福康提剑便砍,门应声而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而本该守在一旁的荆娘和阿芙都倒在地上,但她们身上并无伤口,福康大步闯进,便看见坐在床边的沈逸秋,他的手腕割出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汩汩往外流,床边已然有了一大盆未曾凝固的血……
“阿秋,你做什么?”沈逸春瞪目欲裂,一把冲过去扶住有色惨白,蔫答答沈逸秋。
“别……动我,就快好了。”沈逸秋虚弱得连气息都有点喘不过来。
“阿秋……”福康震惊不已“你这是……做什么?别干傻事。”
沈逸春抬手就要为他止血,沈逸秋却用一把寒光逼人的匕首抵住自己的喉咙“别动,否则,我死给你看。”
沈逸春又急又怒“阿秋,你疯了吗?这是在做什么?”
沈逸秋唇边逸出一抹自得的微笑“看不出来吗?我……我救二嫂啊。”
沈逸春“你又没学过医,哪懂得救什么人?阿秋,咱可不能这么犯浑啊,性命攸关,别你二嫂没救成,你的命没了,弟妹她还得担着你这份恩情,你这不是在帮她,是在害她。”
沈逸秋道“胡……胡说,我这……就是在救她,别动,我没……没犯浑,这个世界上,只有……只有我能救二嫂。”
“阿秋……”沈逸夏出现在门口,一脸震惊地急急进来,抬手就要给他止血,沈逸秋脖子一梗“不许动我,再动我……就死。”
沈逸夏道“你是不是傻啊,你的血……怎么能救阿秀?你别白白牺牲了。”
沈逸秋道“我的血若不能救,还能有谁的血能?呵呵……”
福康突然道“快看,阿夏,那是什么?”
床上的顾明秀面如金纸,毫无血色,双眸坚闭,若不是胸前还有起伏,真以为她早就命丧黄泉了,沈逸夏从进来就不忍看,就看多看一眼,心脏便多碎几分。
福康一喊,他急急看过去,只见她的脚踝的伤处有黑呼呼的虫子在蠕动。
他眼疾手快,迅速捏住那条指粗的蛊虫扔进了炭盆,滋滋的烧着声夹着几丝腥臭,众人惊骇之余,终于松了一口气。
沈逸夏“阿秋,快,止血,蛊虫出来了。”
沈逸秋却摇头“不会只有一条,还有……”
竟继续催动内力,让自己的血继续源源不断往盆里流。
沈逸春大急“阿秋,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
沈逸夏也道“这么多血,应该够了,若是双子蛊,其中一条出来,另一条也会跟着离开阿秀的身体。”
沈逸秋道“不会,你体内……原本也是两条,后来驱走了一条,不是还有……还有另一条么?”
沈逸夏怔住“你如何得知?”
沈逸秋却骤然将他拽住,掌心贴住他的,结了个奇怪的法印。
沈逸夏身体一僵,刚才进来时,沉睡在体内的蛊便有点蠢蠢欲动,虽武功比沈逸秋高出许多,但沈逸秋似乎早设计好了,就等他过来制住自己的手腕,他法印结得古怪,手中的小刀却仍正抵着颈动脉,只要沈逸夏驱功反抗,颈动脉就会被割破。
而此时,身体里如千虫万蚁在搅动,奔腾,蛰伏着的蛊虫被驱醒,正在血脉间行动。
“阿秋……”饶是沈逸夏惯于冷清镇定,也震惊不已“你怎么能……”
沈逸秋没有说话,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随着身体里的血一点一点流失,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神情也越来越倦怠虚弱。
沈逸春眼睛都红了“阿秋……”
不过,他也不敢动,因为事实让他不得不相信,沈逸秋的话是真的,他真的……能驱除顾明秀体内的蛊毒,甚至连沈逸夏的也在一并驱除。
福康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最混蛋最没心没肺的沈逸秋竟然会为两位哥嫂做到如斯地步。
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既便沈逸夏会将谢氏拿了替顾明秀解蛊,但以阿夏的心性和医术,怎么都会留谢氏一条命,顶多让她多损些精血,不会真要了她的性命。
可他如此,便是在用自己的命救哥哥嫂嫂,同时,也替他娘亲谢氏赎罪!
这孩子还真是有副难得的忠肝义胆。
谁会想到,大半年前,他还是那个玩弄王家大小姐致其怀孕,又始乱终弃,最后要了她性命的混帐小子。
而如今,这混小子自己割开了腕脉,让鲜血一点一滴流走,就为了救哥哥和嫂嫂,他的唇角还挂着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意,往日灿亮的眸子此时懒懒地半阖着,象是没了睁开的力气,可眼神却明朗而真诚,真诚里带着倔犟出洒脱,任由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而满不在乎,象极了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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