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到石窟内,颜娧便开始摊开包袱清点物品,伯夷着手整理柴火准备升火,正想解开衣扣褪去湿衣,思及颜娧女儿身而停下手。
颜娧点完东西,看到他正冷得瑟瑟抖,也不敢褪去湿衣,便将包袱内的女装取出晾在一旁隔开两人,叹息道:“夷哥哥把衣服褪了晾干吧!”
心里挺可怜悲凄的伯夷,面临重大危机时,不都该有个会在此时以身相许,相濡以沫的大女主给他人生仅存的温暖?
他身边偏偏只有一个她,能不可怜?
颜娧将小玉瓶递给他,淡淡一笑道:“暖暖身子。”
伯夷轻轻揭了瓶口,竹韵幽香便溢散在狭小空间里,他吃惊得掀起衣物,讶然问道:“妳真是归武山的小丫头?”
颜娧直觉白眼都翻到天边去了,无奈叹息道:“夷哥哥这是在告诉我,方才讲了一堆废话?我应该早早把这瓶酒给你?”
我去!认酒不认人啊!
伯夷放下衣物,腆着脸说道:“突如其来的哀恸,在下迷茫了。”
“夷哥哥莫不是不知道,郁离醉已经卖往各国了?四国国都都能轻易买到。”这回换颜娧掀起衣物,睨着眼看着伯夷。
伯夷想再饮一口的动作缓了下来,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再喝,便听见颜娧咯咯笑声劝饮。
“丫头跟夷哥哥开个玩笑,放心喝!”颜娧吐了粉舌,躲回衣帘后,开始褪去湿衣。
衣物摩擦的窸窣声,让伯夷蹦紧了背脊,这小丫头还是如常的大胆妄为,就隔着一道衣物她也敢脱衣服!
颜娧褪去衣物逐一晾起,撇过头探询问道:“夷哥哥,你的功夫呢?”
她记得,几个来如意书社的世家子弟都是有些门路的啊!否则怎么过得了黎老太傅的第一个考验?
伯夷嘴角抽了抽,莫不是知道他没了内力,打不赢她才这么胆大?
“回国请罪的的第一日,母后便给了我蚀灵蛊,我不吃,便换伯朗兄弟回来吃,不管再怎么勤练,也只有如此了。”
颜娧都差点忘了南楚以蛊毒闻名,凝起眉宇问道:“蚀灵蛊可有解?”
她没法想象伯夷比刀俎下鱼肉还凄惨,而他竟都委屈求全熬过来了。
“解药在母后手里,应该不可能拿到。”伯夷苦笑。
“夷哥哥,是否想去送父皇母妃最后一程?”她没来由的一问。
伯夷蓦然眼眶一热,顿了顿才压抑下了哽咽,怅然道:“为人子女都该一送,母后赐死了昭贵妃,定然不会将消息走漏,只有我能送父皇母妃了。”
“夷哥哥始终都是明白人。”颜娧抖了抖已然半干的衣裳。
这些年她的桑蚕庄子请来了专为皇家织锦的匠人来,她的平面茧比传统水煮缫丝质量更为优越,络丝后的丝料耗损量极少,能出产更多量的熟丝。
她自然不会浪费啊!
所以她轻薄透气的单衣,都是都是自家庄子所产蚕丝面料,浸了水也干得快,再瞧瞧伯夷至今还渗着水的衣物,差异高下立见。
颜娧取下女装换上,不会挽髻的她,轻折了柴火树枝,将长发通通挽成丸子簪上。
伯夷再见颜娧那簪得七零八落的丸子头,便笑了出来。
“我的装扮有这么纾压?”颜娧没好气奴奴嘴,叹息说道:“夷哥哥还是赶紧的把湿衣服烤干,春寒料峭的,风邪入体可就误事了!”
她学什么都快,偏偏拿长在头上的这头长发没辄,天份也强求不来,被笑一笑而已,她从没放在心上。
伯夷闻言,这才动手解下了直缀,还是留下单衣,学着她立了几枝干柴,将衣物都摊开来,随后才坐到她对面石桌烤火。
而她已经检查完浸湿对象,纤手轻敲着桌面似乎正等着他。
一见他坐下,便开始清点递交东西,说明道:“这是你要用的路引,此刻夷哥哥便是蓝江漕运、君子笑、妍颜坊的东家颜娧,前来南楚祭拜大行皇帝,送上新的朝贡契约拜见新君。”
他看着桌上路引与信物吶吶说道:“这不可能!我这张脸”
话还没说完,颜娧便打开了紫檀木盒,取出了一张与她如出一辙脸皮水嫩脸皮,勾起莫测的笑容说道:“世人本就不知,我有个双生姊姊,如今两张脸都出现在南楚,又有谁能作证能道破?”
伯夷突然觉得心态崩了,嘴角抽了抽,一个小丫头已有翻天能力,再来一个覆地也行了吧!
伯夷吃惊的神色,让她脑壳发疼,再怎么不想读懂他眼里的惊愕,也仍是懂了。
“你可别看我爱玩,我家姊姊可温婉娴熟了!”颜娧下意识想为颜姒平反,又想想,跟伯夷解释做啥?干脆直接跳过接着问。
“覆上面皮,领着我的身分,便可以自由的在京城里走动,夷哥哥可愿意?”
傻子才不愿意吧?
伯夷毫无迟疑的颔首,颜娧马上挑了眉,扬起诡谲的浅笑走近伯夷,那浅笑,笑得伯夷心慌,差点拔腿跑了。
只觉他被松了玉冠,面皮往脸上一覆,便有阵冰凉与花香溢散开来,百来条肉眼不易察觉的细丝,从头皮腮后牵引着面皮,细丝融入三千发丝里。
颜娧捉着他的挽髻的长发,便没了动作,他也跟着顿了顿,迟疑了半响,便笑了出来。
他怎么忘了?
伯夷伸手接过发髻,快速的梳理整齐,髻上玉冠。
小姑娘自个儿发髻就梳得像杂草了,指望她梳上发冠?
颜娧完全忘(无)却(视)尴尬,看着已整理发冠得当的伯夷,露出满意不已的浅笑。
她的面容搭上伯夷的身板也是好看吶!
黎承将面容刻画的更符合男性的刚毅,还活用了蚕丝纤维拉提,染了墨色的蚕丝绑入发冠上,贴合得更加紧致,根本无法察觉贴了假面,也让面皮更不容易脱落。
她递了一瓶回颜露给伯夷,交代道:“每两个时辰帮面皮上一次回颜露,以免干燥脸老了啊!”
伯夷假面服贴良好,凝起眉宇的动作自然,难以接受问道:“一个大男人,两个小时敷一次脸,传出去能听吗?”
“一般男人不行,但妍颜坊的东家,不敷脸能行?”颜娧说到那是一个堂而皇之。
“东家!你这张脸不照顾好,怎么做妍颜坊活招牌?砸了我的招牌我可跟你没完。”颜娧环胸哼气睨着他。
伯夷捧着回颜露,嘴角抽了抽,被她这么一说,能不敷?
“日夜兼程,二天一夜便能将你送到蓝江漕运南楚分部,这是我的腰牌。”颜娧递出鎏金绯红书笺给他。
“小丫头都不担心我借了身分不还啊!”伯夷对她递来的东西深深感动。
颜娧扬扬眉眼,双手负于身后,唇边勾起了浅笑道:“书笺离了我七日,便不再有那绯红色了啊!夷哥哥想搬走多钱财,得在这七日内完成啊!”
鎏金书笺在莫绍工坊重新制作后,便用在了她所有商会的身分辨别,与当地管事的书笺合并便能知晓来人。
而她的鎏金书笺,不知为何要碰触鸾凤令,便会染上绯红长达七日,正好成了不可取代的东家书笺。
伯夷庆幸覆着面皮,看不到他脸上害臊的驼红,只见耳后染了红霞,火光中看得颜娧一惊。
“我说夷哥哥,进了京你可千万大气点,别害羞啊!耳朵红,脸不红会露馅的!”
这么一说,伯夷耳朵更红了,这那是能控制的事儿?
颜娧扶着额际摇摇头,感慨道:“夷哥哥是承哥哥费尽心思也要搭救之人,若是贪恋钱财之辈,自然当我白来一遭罢了!能花一点小钱看清一个人,绝对比日后挖心掏肺了,再从身后被捅上一刀来得好。”
“小小年纪,道理倒是很透彻。”伯夷高看了小丫头一眼。
黎承能记住这么多年前的请托,自然也是仁至义尽了,何况当年伯朗还差点伤了小黎后。
“行了!客套便省了!我们得赶路了!”颜娧收拾好行囊背上,见他衣物半干了,便开始催促。
伯夷见小丫头已背上包袱,也赶紧穿回衣物收拾妥当。
两人走到瀑布洞口,便见颜娧催动内力扇转策动,瀑布水流便空了一瞬。
这一瞬,颜娧便提气拉着他轻点地面飞出洞穴,往桑树林急奔而去。
这一日,伯夷内心的冲击已达了崩溃临界,从头到尾被弱小的女孩,抛接带跑几回了?
他日后可还有脸面?
南楚京城,湄湖山
湄湖山坐落京城南郊,南楚蛊毒闻名源于信奉狐狸大仙,相传南楚皇族各种蛊毒养育,都承于狐狸大仙传授。
因此南楚特意于传言曾有九尾仙狐出没的湄湖山,起了国寺庙祭祀大仙。
南楚国境内,饲养各类蛊毒的人家,皆以狐仙为唯一尊神。
昏迷数日的西尧摄政王世子未婚妻至今未醒,在朝臣听闻世子妃美貌曾冒犯大仙后,便向世子进言,带着昏迷的世子妃前往湄湖山大仙祠祭拜吿罪。
折腾六日后的世子终于松了口,愿意带着世子妃前去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