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还山走后，千灵顺手摘下面具，随意扔给宇文君，道：“我也该走了。”
宇文君再度诧异道：“后厨那里正在忙活，你若是走了的话，我便是待客不周。”
千灵道：“我就是一时兴起过来看看你，你想的有点多，我不愿在这里久留。”
宇文君略有失措道：“既然是一时兴起，不妨一时兴起吃一顿饭，放心，我没在饭菜里下毒。”
千灵扑哧一笑道：“说的真好，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留下来吃一顿。”
……
驿站里，谢一鸣和端木直两人上桌了，无山珍海味，都是皇都的名盛小吃，凑了整整一桌子，这些小吃在端木直离开皇都之前，一直陪伴着端木直的五脏庙。
在浩安之城那些个平静的日夜里，不知多少次，端木直都想要回到皇都，走向熟悉的集市，吃上几碗皇都的小吃。
而今美梦成真，端木直却有些高兴不起来，见端木直神色端凝，坐在对面的谢一鸣淡淡然一笑道：“放心吃吧，不是断头饭，我以南王的荣耀向你保证。”
端木直苦涩一笑，身为昔日里皇都达官显贵中的一员，再回到熟悉的皇都，心中落差自然是有，经历过繁华万千的人，前往浩安之城出任父母官，好比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家朝夕之间变成了一个遭人嫌弃的黄脸婆。
刚欲回答，一道略显冷淡含蓄的声音响起：“也许这就是一顿断头饭呢。”
端木直微微一怔，谢一鸣抬起头看向门口，副丞相大人来了。
柏小卫看着这一桌子的小吃，他有些提不起胃口，因为他经常都在吃这些小吃。
端木直见状，连忙起身行礼道：“下官端木直，见过丞相大人。”
谢一鸣略有不解的看着柏小卫，不知这位闹的是哪一出。
柏小卫微微抬手，一股柔和的真元令微鞠一躬的端木直挺起了脊梁，柏小卫道：“无须多礼，你曾经也是丞相大人，如今这般，只会让我感到为官不易的心酸无奈。”
端木直的笑容更加苦涩了。
同样都是副丞相，昔日端木直的府邸，只不过是某个巷子里的一座小院而已，不像是眼前的这一位副丞相大人，府邸与秋清大人面对面，规格建筑一模一样，而内里更是锦绣奢华，差距着实有些大。
端木直道：“大人真会说笑。”
柏小卫走到端木直近前，拍了拍端木直的肩头，三个老男人一同落座。
谢一鸣开始倒酒，好奇的问道：“你来了的事，应该没被外人知晓吧。”
柏小卫淡淡的瞥了眼谢一鸣，道：“我横渡虚空来的。”
谢一鸣略有扫兴的将酒瓶子放在桌上。
柏小卫来了，端木直的心中落差要更大一些，他是副丞相的时候，只能替秋清大人处理一些忙碌不过来的事宜，甚至多数时候，连人皇陛下的面都见不上。
而这位副丞相大人，深得陛下信任，其政绩，其修为，均在自己之上。
唯一在自己之下的，只有年纪。
柏小卫道：“无须在意繁文缛节，能吃就吃，能喝就喝，放心，方才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这不是断头饭。”
端木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复。
谢一鸣在一旁耐心解释道：“其实这位丞相大人，是一个很懂风趣的人。”
端木直这才回过味来，淡淡点头道：“原来如此，是我肤浅了。”
柏小卫夹了一口凉拌牛肉，说道：“正月十五很快就会到来，近几日，你先在这里住下，回头你走的时候，我会给你一笔足够的银子，你带回浩安之城后，可以修缮自己的城主府，也可以分发给那里的百姓，一些政治举措，你可以大刀阔斧的去做。”
“开春之后，若无战役，兴许会有灵族的商旅前往你们那里进行贸易往来，浩安之城也是有自己优势的。”
端木直闻后心中泛起一阵波澜，他知晓，这位副丞相大人手里的实权，要比昔日自己当副丞相时的实权要大出很多。
“不知是什么优势？”端木直一脸迷茫的问道。
谢一鸣也是一脸迷茫的看着柏小卫，这人有些时候像是在说胡话，可实际上却大有文章在里面，作为一个政客而言，柏小卫的修为凌驾于谢一鸣之上。
柏小卫道：“浩安之城，荒野平原，适合养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着实难以发展壮大，那里是一个被许多人嫌弃的地方。”
“可那里，也并无派系之争，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大体上来看，还是与北方其余州郡相连的，只是距离稍微有些远。”
“开春之后，灵族商旅将会在浩安之城设下一座据点，经营水晶瓷器等生意，以及灵族特产等，到时候与你直接对话。”
“起初不会有太大的响动，但只要大量的人流涌入其中，一座城的生机也会日渐昂扬起来，而宇文君，也会在那里有所布局，其实你们都知晓，宇文君和灵族之间，也往来密切。”
谢一鸣闻后，这才回过味来了。
“恒昌宗现在府库空虚，无多少真金白银，所以那笔银子，出自于灵族的国库？”谢一鸣不太放心的问道。
柏小卫淡淡一笑道：“宇文君这一次要再一次削弱北方氏族，为老百姓谋取福业，落实诸多举措，庙堂之上，自然也得给宇文君多多少少一些回报。”
“灵族距离人族北方，距离遥远，宇文君的横龙山距离北方也并不近，他们很难有蝇营苟且的事发生，对大家都好，彼此都能体面的下台。”
谢一鸣道：“真是妙计啊，只是我不知晓，将浩安之城当做贸易往来的据点，所耗费的真金白银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宇文君真的就有那么大的面子，让灵族下如此血本？”
柏小卫故作无奈的表示道：“这我哪知道，不该我问的事，我也不能多嘴，人家和灵族关系那么好，自然都有一些不能被外人知晓的内幕啊。”
“你这位南王殿下，脑袋瓜子越来越不好使了，难道是过年吃多了？”
谢一鸣：“……”
“挺好，我倒是刚刚知晓此事，这不知不觉间，宇文君又落实了一件事。”
柏小卫给端木直夹了几口菜，含蓄一笑道：“开春之前，浩安之城的城主之位，是被人嫌弃的，开春之后，浩安之城的城主之位，便不会被人嫌弃，甚至还会被人抢夺，你可以守住你自己的乌纱帽啊。”
端木直连连堆笑道：“多谢大人提点。”
柏小卫故意问道：“你应该不会记恨我吧，若无我，你还是副丞相大人。”
端木直脸色顿时复杂到了极点，这话该如何回复？
谢一鸣咳嗽了一嗓子道：“别逗趣了，这是一个很正直的臣工，诸多品德，都值得你我二人好生效仿。”
柏小卫道：“我也觉得也是这样，一辈子，能养出一声清正之气的官员，真的寥寥无几。”
端木直默默地夹了一口菜，话术一事，他不太擅长，尤其是柏小卫的话术，更是容易令他摸不着头脑。
但一想到浩安之城的百姓，来年的日子将会稍微好过一些，端木直的心里还是很实在的，有些人就是这样，公心大于私心。
可这样的人，往往都不得志，实在是令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