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浅裳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实在不肯放她一条生路。
她苍白着脸色,“哀家不过小来小去的症候,淑太妃却是实实在在的又着了魇,若是宫中新晋的嫔妃都来伺候哀家,却忽略了淑太妃,那岂不是让外人笑话皇帝对生母不管不问?”
“母后说完了吗?”君临渊的面色明显不大高兴。
墨浅裳看了一眼君临渊,瞅着他越发冷沉的脸,想说的话也就憋住了。
他,为什么一提到淑太妃,就很不高兴。
这对母子,还真是有意思。
“母后……”君临渊看着缩得好像鹌鹑的墨浅裳,微微叹息了一口气,“您到底要儿臣怎么做,才好?”
墨浅裳慢吞吞地道,“另外,我在墨家,虽然为嫡女,却一向不得宠爱,本家也多事不待见我的。墨家这位来的小姐,我猜大约是本家嫡支的最尊贵的小姐,进来也是搏一个贵妃甚至皇后的位子。”
“陛下,墨家进了人,难道淑太妃的李家,就不进姑娘了吗?”墨浅裳笑了笑,“您正值春秋鼎盛的时候。怕不是李家也会来人了,而且来的是李家最得意的女子。”
这些家族的女儿,可都是联姻的好资本,若是年迈的老皇,他们必然不舍得好女儿的,可是如今的帝王,就未必了。
“来就来了,你怕了?”
墨浅裳的睫毛颤了颤。
“如今这世上的大家女子,哪个是心中没有个成算的。”君临渊凉声道,“若是只想着天真度日,怕是进不了这皇宫。”
君临渊一笑,“进来,也是给我的裳儿提鞋的命罢了。若是谁胆敢对太后不敬,便轰出去就是了。”
墨浅裳垂眸,没有做声。
本尊的记忆里,那些闺阁女子一个个手段了得,可都是不简单的,君临渊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点评她们,只是因为在男权世界里的顶峰,这群女人不管多么厉害,也难以逾越她。
可是她心中清楚,能从小见惯了姨娘争斗,见惯了家族内斗,动不动死个丫鬟逢高菜地的亲友相会,京城周旋,能够脱颖而出身上干净得一个比一个像白莲的,还走入宫里头——
那最起码就比薛宝钗强很多。
毕竟《红楼梦》里,厉害如薛宝钗,努力地往上爬的薛宝钗,也没摸到宫门的门槛,转而去抢了林妹妹的贾宝玉。
想到有无数比薛宝钗还强的姑娘进宫,她就觉得头大。
“母后,你这是还是信不过儿臣啊。”君临渊一眼看透了墨浅裳眸子里的不安。
墨浅裳不敢多说什么,轻声道,“陛下想做什么,哀家都会全力支持。而且,自古以来,后宫宫妃都是平衡前朝的利器,只有把握好了,才能拿捏稳前朝。哀家愿意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君临渊久久不语。
长久的沉默后,才听君临渊低声道,“母后,若是一定这样想,那就这样吧。”
墨浅裳觉得自己耳朵有点不灵,怎么从君临渊冰冷的口气中,听到了丝丝缕缕的委屈?
墨浅裳不敢多想,只做出虚弱的模样,倚着弹墨迎枕,做出昏昏欲睡状。
初桃细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陛下,娘娘的安胎药洒了,刚奴婢和王嬷嬷一起盯着又熬了副来。”
君临渊瞧了一眼墨浅裳,“裳儿,起来,吃药了。”
墨浅裳闭着眼睛,撒娇一样道,“吃药吃药,总是吃药,每次吃药都会被下毒了。我不想吃了。”
君临渊被墨浅裳的声音逗得心中一柔。
“裳儿,安胎药还是要吃的,为了孩子。”
“不吃了。”墨浅裳蹙眉道,“我孩子健康得狠,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不吃安胎药不咬紧的。”
初桃适时开口道,“主子,娘娘今日真的受了一场惊!再来几回……娘娘真的会吃不住。”
君临渊眉头微微皱起。
“娘娘本来身子就不好,若是如今不把凶手抓住,娘娘怕是难以安心。”
“外头查得如何了?”君临渊问道。
“慈宁宫所有的宫人如今都在大殿接受审查了。”
墨浅裳看向了君临渊,又飞快地垂下了头。
“裳儿,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君临渊轻声对墨浅裳道,“你乖乖把药吃了,我去大殿,好好审审。”
墨浅裳想了想,“不,我要亲眼看着是谁害我。我对这些宫人素来不薄,为什么,她们要这般对我。”
君临渊微微叹息,“好,随了裳儿就是。只是这药,你必须要喝了。”
墨浅裳乖顺地接了安胎药,吃了后,清茶漱口,又接过了君临渊递来的蜜饯,放在了口中。
饶是如此,仍然苦的墨浅裳睁不开眼睛。
君临渊瞧着墨浅裳,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大理寺卿正在一个个盘查所有的宫人,他的面前小案上铺着笔墨纸砚,时不时在口供上勾勾画画,与刑部侍郎互相交换眼色。
见到陛下和墨浅裳走了进来,慌忙起身行礼,墨浅裳与君临渊入了座,二人才继续审案。
墨浅裳让初桃将一张张的审问记录拿了过来,瞧着。
墨浅裳慢慢道,“难为了两位大人为了哀家如此尽心尽力了。”
“今日案件的确太过恶劣。”大理寺卿道,“幸而陛下今日驾临,察觉到蛛丝马迹,否则那贼人定不肯罢休太后娘娘,若是不严查下去,怕不是将来要有更大的祸患。”
墨浅裳点头,“是,劳您费心了。”
墨浅裳扫了一眼在的各位宫人,笑了笑,道,“不过,就在这里,一个个审查下去,那些人互相听着,必然会暗子对出口供,检查各自纰漏的意思来。”
大理寺卿愣了愣。
没想到,太后娘娘一个闺阁女子,竟然有这般见识。
他从前,确确实实没想过,审案还能那般审。
墨浅裳对于审案倒是熟练,毕竟有时候不仅要暗藏,更要逼供,所有的心理,微表情,甚至于心理侧写师,她都要掌握于胸,用最有效的时间,拿到最关键的信息。
可是这话,出于一个古代妇人之口,就有点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