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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铸造车间右手办公室里,贾主席正在桌子上整理资料,马书记进来在他对面坐下。贾主席抬头笑着问“开完会了?马书记。”

    “嗷,又开了一天的会。厂党委也决定要开表彰会呢,让各单位报有功人员。可是,咱们厂,对有功人员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工时。光看工时,不问质量,还有劳动纪律等,这样的结果,往往就是零。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是的呢,”贾主席有个特点,就是只要一谈到厂里或者车间的大道理大事,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放慢语速,显得慢慢腾腾,嘴巴笨的要命,他说“就是,这也是多少年的老习惯了。以前一直都是考核工时,其他的也没啥要考核的。”他的话模棱两可,说不上有什么独特见地的看法。给人印象,工会就是和稀泥的地方。马书记头头是道地继续说自己的道理“光看工时,不问质量,厂里就不会了解底下基层的工作实情,还有生产情况。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

    马书记的口头语“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一会儿功夫就重复说了两边。贾主席其实也是由工人起来的,很了解车间情况。他心里说,不考核工时又能考核啥呢?难道要考核每个工人的效益?车间就是个生产单位,人家厂里让生产啥,就生产啥,难道车间还能自己想干啥干啥?

    他想着,就不由地把话题转到了评比上来。“这不是,工会不但要搞技能大赛哩,还要进行各个岗位上的评比,我刚才看了一下各个工段汇总上来的先进事迹材料。呀,咱们车间了有些不错的呢,你比如说,清铲工段,干劲大,精神状态好,关键是清铲上环境太差,可是,清铲工段的人不怕苦不累,呀那股子精神实在是应该表扬。还有钢炉上……”

    “钢炉上确实也不简单,现在正在等着修炉子呢,听说今天要赶出最后两炉呢……”金师傅在一旁说。

    “钢炉又坏了?”马书记问。

    “嗷,呀,几乎天天有问题,天天要修炉子。”金师傅对车辆似乎更了解。

    “是呢,刚才组长刘建国跑来还说呢,查打眼机车间的电话,着急的不行。”

    正说着,大刘哗啦把车间大门一推,声音先进来了“呀!不行,刚才的电话不对,打到打眼机的调度上了,还和人家叫喊了半天,要车间的电话。”说着,两大步迈到金师傅桌子前,也不和马书记贾主席打招呼,低下头就凑到金师傅的肩膀上,查看桌子玻璃板下压着的电话表,边说“没事没事,我就看一眼。”金师傅并没有躲避大刘脏乎乎的鸭舌帽,说“呀大刘,年年轻轻就要眼花了,还凑上那么近,我这么远也能看清了。”

    马书记呵呵笑,问“钢炉又坏了?”

    “嗷,唉真他妈的,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今天就剩两炉了,这两炉完不了,就可能扣了俺们班组的奖金了。”大刘抬头看看马书记和贾主席。眼睛满是求援的神色。

    马书记又笑到“呵呵,嗯不过,你们没有问题,你们没有问题,关键时候都能拿得起,冲得上,肯定能干完。”

    贾主席关心地问“现在怎么样了?”

    “这不是,让人去打眼机加工丝杆去了,但到现在没个消息,真是着急球呢。”大刘觉着贾主席和马书记都比车间主任们随和,话里带个球了蛋了没啥了不起。

    “为啥还非要到打眼机呢?咱们车间连个丝杆也弄不了?”马书记问。

    大刘嘴里切一声,差点吐鲁一句“连个这也不知道?”但马上刹住口了,他见金师傅看了他一眼。大刘哎呀一声,原地突然转身“快快快,快回去再给打眼机打给电话,可不敢超过今天,不然的话,完不成任务,这月就把俺们组的奖金扣球了。”说着话就往外走。这间内门也是两扇对开门,只听哐当哐啷啷啷,他的半个肩膀正好撞在半扇门上。“我操,我还以为这扇门开的呢。”大刘的瘦长腿并不停下。车间中间过庭,车师傅正对着他冷冷地望着他。不动声色地说“我在这儿到要看看你,咋地把车间的门子撞下来呢。”

    大刘突然伸出去一条胳膊,冲着车师傅两大腿之间的当里就扖了过去。车师傅以闪电的速度,将臀部一撅,两手展开,刷拉一下挡在下身前,嘴里嘿嘿几声,稀里哗啦就把大刘推到了大门外。

    “啊呀,真行了呢,真不愧为是当过兵的,就是厉害。”大刘笑着小跑着跑了。车师傅望着大刘的背影,一付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的架势,刚刚推出去的手臂并不马上收回,就那么架着。没想到,大门外忽然一闪,进来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好迎面撞着车师傅等架的手掌。车师傅一看,赶紧立起身子,嘴里呀一声“付主任。”

    进门来的付主任,将肩膀抖了抖,让轻轻挂在肩膀上外衣不至于掉下来,没吱声,进了主任办公室了。

    车师傅进了右手办公室,冲着金师傅和贾主席吐舌头。贾主席忽然想起来什么“诶,你们现在哦没有活?”车师傅见马书记在,赶紧说“我现在主要负责钢炉上,他们现在正修理炉子呢。”

    “诶,红凤这两天不见么,我是想让她帮着把黑板出一出哩。”又说,“我知道红凤可能是正忙着工作———那娃娃,我知道,可是个要强的娃娃,干啥都要干出个样子来。她肯定是忙着练习吊车技术哩。”

    车师傅说“嗷———外是莫说的。我还正想问问贾主席呢,红枫这两天不吭声,问她啥,也不吭声。不知道是咋了。我这不,正想问问你了。”他不等别人说话,又说,“我还以为是厂工会的忙没给人家弄好,受了批评了?”

    贾主席赶紧说“没有,人家厂工会一直说红枫可是个好娃娃呢。”

    “那咋回事呢?就从前天还是昨天开始,突然就变得不吭声了,问啥也不说,闷葫芦么。”

    马书记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有点心不在焉地说“红枫,平时文文雅雅的,挺有才华的,唉呀,主任在了哇,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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