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强从车间办公室顺手带回来一张厂报。他去办公室,主要是去打听一下参加今年电大考试,给不给考试的假期。还有就是,考上后,是不是真的带工资上学。之前听别人说过,厂里有这个规定。但还是有人说,各个厂和各个厂不一样。他不放心。更不放心的还有,以后真的考上了如何如何,可是基本没打听到。就像郭国柱说的,武英强就是个秀才,就不应该在工厂里干。这话换了小钢炮,就会说,武英强是书呆子,啥也不知道。
武英强见办公室没人理会他,只有金师傅,金师傅也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一句,不知道。他就不问了。他没敢去问主任们。
他无意间看到了工会报架上,有厂报,有好几份。拿起来看,腼腆地问金师傅,能不能拿一份,金师傅说,乃算个甚了,拿吧。
厂报上,一版有一段新闻。其实那是转载自城市报社的。正因为这点,他觉得神秘,好奇这种市一级的新闻,怎么可以在厂报上刊登。说明一机械的关系广大,还能说明什么呢。从这点看,能来一机械,还真是个好事。他心里热乎乎的。这厂子大了,机会还是不少。
他对这份小报格外喜欢,心想,将来如果,嗨,还不敢想,反正。武英强越想越兴奋,到了炉前大门口,干脆站在墙根前读起来,他读的那段,尽管很平淡。这篇新闻是这么写的。“年根岁末,第一机械厂认真把整党与改革紧密结合起来,使得整党真正改革,促进生产。他们在比较全面地完成去年各项经济指标之后,今年年底又圆满地完成了生产任务,为明年打下一个很好的基础。”
武英强觉得,这一定是厂一级的人,或者肯定是能知道全厂情况的人,才能写出来。否则,哪能知道的这么具体。他对这种写法,充满好奇。“这个厂从今年年初开始整党,就号召全厂党员要把整党和生产工作结合起来,夺取整党生产双胜利。对此,广大党员一边开展整党,一边团结带领全厂职工发扬愚公精神,埋头苦干实干,努力提高工作效率和产品质量,以整党促进生产和各项工作的开展。在今年最后大干九十天,一鼓作气完成全年各项经济指标的基础上,他们坚持改革,划小核算单位,进一步落实了今年的经济承包责任制。进入最后一个季度,在整党方面又进入了个人对照检查阶段,党员同志的党性大大提高,刚起来意气风发,从而一举夺取大干九十天的胜利。截止十二月,工业总产值,商品产值,产品产量都超额完成了计划,分别比上年同期增长28,44,16。”
神秘高不可攀,武英强心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崇拜。简直就像神圣的殿堂。
“嗨,看啥了,快过来弄来!”大刘快步经过身边,甩下一句。不过,听的出来,大刘不像对待大臭他们那么不给面子。大刘不像对大臭那样,动辄骂骂咧咧,他有点看不顺眼武英强,但是他还是不习惯骂,他觉得武英强这些人爱学习,对爱学习的人,他不习惯骂。主要是没有共同语言,并不是完全出于尊重。
武英强能感受到大刘的,或许是无话可说的轻蔑的默许。所以才有了武英强几乎无人过问的样子。
不被重视,虽然也有失落,但总的来说,是有点得意的。他忽然想问郭国柱一件事,就是甄凤未的师傅的事。有点唐突,连他自己都有点可笑,但是,他自从刚才看了小报上的那篇新闻,有点等不及了。这有点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看见郭国柱推起噜噜水车要出去,就紧赶几步追上去,冷不丁问一句“唉,最近不听说那谁了?”
“谁了?”郭国柱问,觉得今天武英强有点意思。变得爱拉呱了。
“就是机加班的甄凤未。”
“咋想起她来了?是不是也……”郭国柱想开个玩笑,但停下了,有些玩笑对武英强开不了。他同时也想,是呀,最近不见甄凤未,也不太见咱们技术组的徐利。嘴里不由地嘟囔一句,嗨,徐利小子这几天也不见。就好象正在困惑的年轻人,对任何不解的事情都充满不解和怀疑。
武英强也是个敏感人,赶紧说“我是说,我看见小报登了不少报道,有机加工车间的老劳模,她们机加工车间有不少登了报了。有一个叫李三货的老师傅,那可是太绝了。”
“咋了!”其实郭国柱知道他要说啥。
“那老劳模,我见报上有篇报道,真的太厉害了。我是从来莫见过。”
“咋厉害了?”郭国柱心想,还没见过武英强这么激动过。
“这个李三货,不知道是不是甄凤未的师傅,原来是个刀具大王。真的,我原来一点也不知道。”
其实,郭国柱也不知道。他和徐利去冷加工车间那次,见到甄凤未的师傅,那纯粹就是个老实的不能再老实的老头了。刀具大王的名字,怎么也不可能戴到那老头头上。而且,甄凤未的师傅不是开车床么,咋和刀具扯上了。不可能。
“我觉得也不像,”武英强说,尽管他根本就没见过甄凤未的师傅,但一激动,突然变得开朗了,话多了,“我这才相信,咱们厂里还真有人才。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郭国柱不理解,只是觉得武英强变了,原来那么不爱说话,变了,上了班就是不一样。他突然想说啥,想说的很多,能说的又好像只有同学。“嗨,才毕业一年,就变化这么大,老熊要结婚呀,那谁,甄凤…,他也许不愿意将熊二波和甄凤未放在一起提,似乎那么一说,还真要让那两位重归旧好似的。他不愿意干这种事,他希望老熊和徐利都好。“对了,更大的惊讶,是你,你咋也变得能说会道了,啊,英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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