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兒家大院里刚刚结束了与木偶的乱斗,一具具失去了活动能力的木偶散落在兒家大院的各个角落,兒家的符师一个个都疲惫的坐在地上,靠在墙边,累得已经没有打算收拾战场的意思了。
身上脏乱不堪的兒千立在每个族人身边走过,留意着周围每一个人的疲态,这让他的心底有些难受,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失落的兒家。堂堂一个下八家兒家居然被一个符师弄成这个模样,说出去简直是让人笑话。
兒千立忽地停下了脚步,几位长老挡住了他的去路,看着兒千立的眼神复杂。大长老独自走了出来,扶了一下兒千立的肩膀,缓缓地开口道:“千立,你还很年轻,不要气馁,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明白,大长老,我继任家主的时候,你已经同我说过了。从那个人说出千机流这个词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我没有想到,我们兒家还是没有赢。”
“以前我们输给了千机,今日我们输给了他的弟子。但是输并不重要,那个傀儡术玷污了八符之术。你的儿子,兒言谷,他跟了那个人走,这就等于背叛了家族,是叛逃——”
“没有叛逃!”当大长老提到兒言谷的名字时,兒千立的神色一下子变了,“他不是自愿离开的,大长老。”
大长老叹息了一声:“千立,你不能护着自己的儿子。”
“我只是就事论事,大长老,我并不怎么关心这个孩子,比起他还是风宏更加优秀,我没有必要偏袒着他,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在追上那个人的时候,我和风宏亲眼所见,兒言谷没有任何想要跟那个人离开的意思,只可惜我们被那奸人算计,没能阻止他带走兒言谷。”
兒千立冷着脸说出了这一番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起伏。兒风宏看着自己的父亲,他明明知道父亲所说的并不是事实,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大长老向着旁边的兒风宏望去,开口问道:“这是真的吗?风宏,不要糊弄我。”
“晚辈不敢,吾弟确实是被掳走的。”兒风宏说话的语气和平时与长老们交谈时如出一辙。
大长老心里很清楚,这两个父子都在联合起来欺瞒他,明明心底清楚瞒不过去却还是这么做了。
刚刚的兒言谷的行动很明显是出于自愿,但是大长老却没有揭穿他们,没有费口舌去呵斥他们两个,而是转过身去背手而行:“既然这样,我们长老也不再干涉了,千立赶紧处理好族里的事务,然后好好处理兒言谷的事情吧。”
“我明白,大长老。”
差不多时候,张家同样发生了类似的事情,没有人料想到,一个晚上,两个截然不同的家族中竟发生如此相似的事。张家议事厅,长老的座位空空如也,整个大厅只有张严云一个人坐在家主的位置上,这一天让他烦心的事情太多太多,完全无法平静下来,只能在这里独自叹息。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张严云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进来。推门而入的是张海,一看到张海,张严云的脸色更加阴沉,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长老们已经在撤销囚笼大阵了,但是囚笼大阵灌注的道灵太过庞大,要等一日之后才可以完全将囚笼大阵撤销。”张海深深地低下头,已经随时准备好接受来自于父亲的怒火。
可是张严云没有发脾气,他的脾气现在已经烧不起来,反倒是冷笑了几声,这更让人毛骨悚然:“一天,一天时间,你的宝贝儿子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张海。”
这嘲讽的语气就仿佛张昊天不是他的孙子一样。
张海不敢做声,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看着张海,张严云更是失望地摇了摇头。
“我已经决定了,张海,那个孩子与除姓罪人走得太近了,这种行动与背叛家族无异,我已经打算将他逐出张家。”
张海惶恐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爹,昊天还只是一个孩子。”
“一个可以无视囚笼大阵自由出入的孩子?如果他没有跟除姓罪人有任何牵连,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是他和除姓罪人走得太近了,张海,他长大之后真的不会成为张家的敌人吗?”
昊天是个善良的孩子,他不会的,张海望着父亲,心底这么想着,可是却没能说出口,他终究没有能力左右家主的意志。
张严云没有一丝对于张昊天的惋惜,淡淡地说道:“你退下吧,张海,很快轮到灭妖师驻守北域的日子了,你提前做好准备,这边的事情就不用你处理了。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吧。”
“是的,父亲。”张海深深地弯下了腰,不愿意父亲看到自己纠结的表情,他很痛苦,却无法反抗家族的决定,偏偏是这种时候,张海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要是他在的话,可能从一开始就大声地同父亲反驳起来,很久以前张海就有些钦佩这样的弟弟了,就算弟弟被除姓的时候,他也没能像家族中其他人一样痛恨三水,如果不是三水杀死了王嫣,自己的想法也许一直都不会改变吧。
可是张昊天临走前留下的那一番话,让张海迷惑了,他现在才想起来,他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三水杀死王嫣。
……
走马村徐子风家中,王兆早就已经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现在他就在大厅里面等着徐子风,而徐子风正在和家里人一一告别。徐子风的母亲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徐子风轻轻地推开父母房间的门。
房间的天窗射入了一束光芒,徐子风的母亲坐在轮椅上眼神呆滞地看着天窗之外的景色,徐子风看着这一幕,迟迟没能上前跟母亲告别,母亲这幅样子使他的心如刀割。
从他识事开始母亲就已经瘫痪失智,父亲从来都不肯跟他说母亲这幅模样的原因。徐子风从小开始就悉心照料着自己的母亲,时间久了,自己也不再忍心去询问母亲瘫痪失智的原因。
徐子风知道自己不能让王兆久等下去,毕竟来接他们的人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他终于抑制住自己心中的难受,走到了母亲的膝前蹲下,紧紧地握住了母亲的双手。
“娘,孩儿要外出很长的一段时间,可能很久都不能见到母亲你,也不能在您身边好好地照顾你了。但是娘你要安心,孩儿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爹娘你们担心,我走了之后,哥哥会替我好好照顾你的。”
“听我说,娘,我这一次可是要去道界最大的宗派,做他们的门下弟子,在那里好好地修炼符术,成为一名强大的符术师。然后……我就会让那些害的娘亲变成这样的人付出代价!”
没有人见过徐子风这般憎恨的表情,他平日的温柔成了内心深处根深蒂固恨意的面具。从知言树告诉了徐子风关于他娘亲瘫痪的真相起,徐子风这股恨意就再也无法动摇。
待在大厅里面的王兆听到了徐子风的脚步声,回头向着二楼望去,看到徐子风走出了母亲的房间,顺着廊道走下楼来。
“可以走了?”王兆知道徐子风要和一起生活那么久的亲人分开,心里一定不好受,说话的语气一直小心不触碰到徐子风心中的痛处。
徐子风笑着回应王兆,完全看不出温柔地笑着的脸刚刚还因为憎恨而扭曲:“嗯,已经好好地跟他们告别了,可以出发了。”
他们被李示见送回来走马村后,就一直在这里默默等待着,可以正式前往青城宗的那一天,就是今日,张昊天和兒言谷也会回到,跟他们一同前往青城宗。
张昊天不知道现在具体什么时候,只知道现在是夜晚,暗得只能勉强地看清眼前不到几米之外的道路。若不是没有能看见道灵,张昊天恐怕都找不到路来走马村的村口,老师说过有人在这里等着他,他不知道是谁,但是还是得过来这里等着。
张昊天停在了村口,村里已经没有亮着的灯火,大概都睡了吧,原来是这么的深的夜了吗?张昊天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徐子风的家中等着,这么晚了打扰人家休息真的好吗?
张昊天犹豫着,张馨华奇怪地问了张昊天一声:“昊天哥,我们不走了吗?我有点困了,我们还没有到吗?”
张馨华这么一说,张昊天才感觉到有些困了,要是在以前这应该已经是睡觉的时间。张昊天抬头看了看村口的牌坊,太暗了,只能勉强看到一点牌坊的轮廓,隐约间觉得这个牌坊上面似乎多了些什么。
“太晚了,我还以为你没有逃出来呢,三水的亲侄子。”从牌坊那里传了一个成熟的声音,张昊天印象中自己是没有听过这个声音的,不知道他是谁,还知道他与三水老师之间的血缘关系。
张昊天下意识地将张馨华挡在了身后,看着眼前向着他们走过来的两个黑影,张昊天谨慎地堤防着,虽然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保护自己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