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霄南谷的清晨,浓厚的雾尘尚未散去,谷中还未修缮完好的房屋辨别不清。一声清脆的信鹏啼叫,穿透这层迷雾,落入灵霄南谷驿站之中。
带着白色面具的男人从驿站中走出来,身后拖着一个黑色的大箱子,长度与人相仿。男人用铁链拖着大黑箱往浓雾中走去,箱下的轮子轮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男人连同黑箱消失在雾中,而他所前行的方向便是苏家医馆。
苏家医馆开门很早,馆主苏穆很早就带着医馆其他人开始打点医馆的一切,早起的张昊天也过来给医馆帮忙,反正没有回青城宗,闲着也是闲着。
医馆里的人像往日一般在大厅忙出忙入,可当那名白面具男子拖着他的大黑箱踏入苏家医馆的大门时,却打破了苏家医馆平日的宁静。
身为馆主,苏穆自然对来者尤为敏感,当他看到男子脸上那个骷髅纹路的白色面具,就知道眼前来者不善。
张昊天自然也是注意这位神秘来客的不同寻常,放下手上的事,不自觉地退到了后面。
主要不是那个带白面具的男子,而是他身后拖着的大黑箱,散发着一股让人不愿靠近的气息。
“敢问阁下来苏家医馆是为何事?”苏穆谨慎地开口问道,他能确定这个人绝不是来求医的。
“小生,许人医。听闻灵霄南谷疫病肆虐,特意应召来。”
许人医的声音听着蛮诚恳,苏穆也只能客气地回答他“不好意思,这位医师,你来晚了。疫病已于几日前结束,灵霄南谷现一切安好。”
许人医听罢,遗憾一笑“这倒是我消息闭塞了,没想到苏家医馆已经解决瘟疫,我这倒是白走一趟了,只可惜了我这辛苦数日炼制的人药啊,没想到没能派上用场。”
身为医师,不可能不知道人药这个禁忌,在场所有医师,连同张昊天听到人药这个词从许人医口中吐出时,都不禁脸露惊色。
“苏家医师听令,围住他,不许他踏出医馆半步!”苏穆迅速反应,纵观整个道界的正常医师,在听到人药的第一反应和苏穆都不会相差太大。
人药是医师大忌,所有医师在学习医术的过程中都会知道这个禁忌的存在,但没有人会传授人药的制作法,任何一名正常的医师才明白人药背后的丑恶,是绝不会容忍制作出人药的医师存活世上的。
大厅十几名苏家医馆医师将许人医包围,没有给他一点逃离的空隙。苏穆赶紧对身后的张昊天沉声道“张昊天,速去叫滔来,只有他和念雪见过真人药。”
张昊天心领神会,速速退后,掀开帘布,往后院跑去。
明明被医师堵住了退路,可许人医却丝毫无半丝慌乱,一脸自若“馆主这是何意?”
“明知故问!人药是什么你自己清楚,他就不应该被制作出来!”苏穆大声呵斥。
“为什么不能制作出来,这可是能救千人万人的药。”许人医歪歪头,邪魅一问。
“杀一人,救千人,杀十人,救万人。为救千万人,你就能要杀万人吗?”
面对苏穆这铿锵有力的一问,许人医没有回答,他在大黑箱上坐下,一股黑色雾气从黑箱的缝隙间渗出,众医师一见,均退避半步。
苏穆迟迟没有命人动手,虽然眼前的许人医声称制作了人药,可是人药的制作一直都是隐秘的存在,很难有医师可以寻到人药的制作方法。他不能断定许人医箱中的人药是真的,也有他只是来招摇撞骗的可能性。
现在只能等张昊天喊来见过人药的滔来确认了,这也是苏穆的无奈之举,面对人药还是得慎之又慎。
张昊天在长廊中匆匆跑过,来到了后院,滔正带着张馨华在后院叫她采集晨露滋养毒虫百斑蝶。通往住房的楼梯处,苏立棣正在拖想偷懒睡觉的兒言谷下楼梯,兒燕被二人堵在楼梯口上,根本下不来。
“二哥,你就下去晨练吧,挡着我路了。”望着自己这个赖床上瘾的哥哥,兒燕相当嫌弃地摇摇头。
兒言谷抓住护栏,听到自己妹妹都这么说自己,简直就是欲哭无泪“都不帮我说话,你真是我亲妹吗?”
而院子中的滔师徒,完全没有被打扰,张馨华专心致志地听着滔讲解滋养百斑蝶的步骤。
“滔医师,出事了!”张昊天一进后院便匆忙开口。
看到慌张的张昊天,滔赶紧问,也不顾自己正在教导张馨华“什么事?张昊天。”
“医馆来了一个带白色面具的医师,说是带着人药,苏馆主让所有人围住他,喊你过去。”张昊天生怕自己说漏什么关键。
听到人药,不止是滔,连苏立棣也是脸色一变,也不管挂在楼梯上的兒言谷了。
“立棣!”滔也顾不上张馨华了,直接喊上苏立棣就往大厅抱去。
苏立棣路过张昊天身边时,伸手轻拍了一下张昊天的肩膀,滔则是留下一句“张昊天,去喊道台仙他们。”
“是。”
兒言谷也不再抱在护栏上,而是望了望兒燕和张馨华“燕儿,馨华,我们也过去。”
二女皆点头同意,向着大厅跑去,张昊天冲离开后院的他们喊了一句“我先去喊道老师他们了。”
兒言谷在离开前,对身后的张昊天比了一个大拇指,一切包在我们身上吧,张昊天觉得他应该是想这么说。不过,对不起了,言谷,只靠你们可不行。
当滔和苏立棣赶到苏家医馆时,苏穆还在那个白面许人医僵持着。
“什么情况?大伯。”滔停在苏穆身旁问。
“这个人自称许人医,带着人药来治疗疫病。”苏穆短短两句话说明了情况。
滔往许人医身上定睛一看,偌大的大黑箱十分夺目,看来人药就应该藏在大黑箱之中。
苏立棣直接施术,傀儡束缚木偶直接放出,周围的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千机流·偶舞同形,心神乱机!
简陋的人形偶直接飞向许人医,许人医眼看着人形偶向自己贴来,脸上却波澜不惊,似乎早已料到这一着。
许人医抬起手,直接与人形偶的木臂相触,人形偶触之反贴其背,将坐在大黑箱上的许人医直接架起来。被人形偶贴在背后,许人医整个人被迫僵定在人形偶摆出的动作上。
“立棣!”滔没有想到苏立棣会突然出手。
苏立棣马上解释“先控制住他,其他再慢慢解决也不迟。”
“这位兄弟果然是出手果断。”明明被人形偶所束缚,许人医却大言不惭,没有一丝被困苏家医馆的慌乱无措。
“上去揭开他的黑箱!”苏穆对医馆医师下令。
“等等,让我来。”滔喊住所有人,希望由自己来。
苏穆对滔的要求显然有所惊讶,没有想到一直怀有心障的滔,此刻竟会要求亲自察看箱中人药真否。
苏穆按住滔的肩膀,那双老眼仿佛在问,你真的可以吗?
滔轻轻拉下苏穆的手,无言地向着大黑箱走过去。
“滔。”就在滔刚走出两三步,雪姐和道台仙他们一大帮子人都赶到了大厅。而那三个孩子也是随着他们一起赶到,这其中唯独没有张昊天的身影,只是人药事大,没有人注意到张昊天的消失。
滔停下回头,略为不解地望着雪姐,不知她为何喊住自己“怎么了?雪。”
雪姐厉声道,颇有几番“不能在这里开箱,当年韦老怎么跟我们说的,你忘了吗?”
雪姐的话犹如一击轰鸣,直接炸得滔大脑嗡嗡作响,是的,韦润落跟他们说过的,能察看人药的只能是见过人药的人,除非实在没有。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见过真正的人药,只能有他们察看。
韦润落还是有所远见的,一旦真正的人药被其他医师所见,他很有可能会从中推敲出人药真正的制作方法,只有控制看见真正人药的人数,才能遏制制作人药的医师变多。
滔就像是刚刚从一场恶梦中惊醒一般惊魂不定“对的,对的,不能在这里开箱。”
看到滔这幅失神的模样,许人医不为人察觉的一笑,没人能看到面具之下他的笑意。
“苏馆主,麻烦你命人将黑箱搬往配药房。途中绝不允许开盖。”在滔面对人药明显失意的状况下,雪姐一个人撑起大局,指挥着苏家医馆处理这局人药。
张馨华望着自己的师父,显得很担心,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丢魂落魄的师父,他们即将面对的东西对于师父而言是如此可怕的事物吗?
之前商量计划时,张馨华只是知道那是对师父走出心障极为有用的东西,可却未想到这东西能使滔如此动摇。张馨华一想到这里就过意不去,可她现在只能随着大流,往配药房去。
一行人转移到配药房中,在搬黑箱的人放下箱子后,雪姐就干脆利落地将他们通通赶出配药房,只留下滔,不留一点情面。
除了滔,所有人都被赶到了门外。一群几乎挤满了门外的小院子,苏立棣就靠在门边腆着脸问“念雪,你也让我进去呗,说不定我能搭把手。”
“看住那个医师,其他不用你管。”雪姐毫不留情面地回绝,砰地一声关上配药房的门。
被关在门外的苏立棣有些发懵,这下子可怎么办,跟原本的计划不一样了,没想到会中途杀出雪姐这个变数,还将自己和滔与人药关在配药房中,这让不就让他们一眼就看穿人药是假的了吗。
苏立棣从人堆中挤出来,靠到三个小孩身边,无奈地望了望他们,这下子他们计划干扰滔,让他相信那是真人药的计划全部泡汤了,根本没派上用场。
兒言谷他们也是毫无办法,如果苏立棣都做不到,那他们更是不用想。
没有办法,苏立棣悄咪咪地溜到被人形偶束缚的许人医身旁,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想想办法呀,白念雨,这样我们做的假人药不就白费了吗?”
可是许人医却阴阴一笑“白念雨?这位符师,你可能是认错人了吧。”
事到如今,白念雨没必要跟自己做戏,苏立棣心头一慌,忙道“你不是白念雨?你是什么人?”
“我一早就说过了,许人医。”许人医脸上的笑只让苏立棣背后一阵发凉,这难道是真人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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