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此人的动作不快,甚至很是缓慢。
刘睿影看子眼里,明明知道不应该让他取下弓箭,拿在手里,但是他的身子却好似来不及反应般,就这么直勾勾的定着。
当他弯弓搭箭时,刘睿影想要做出些反应,但是却来不及了……
破空之声响起,三支箭径直从刘睿影上方飞过,落在他身后,插入黄沙之中,只露出尾端的羽毛,其余的箭身部分一点不存。
当这三支箭落地之后,刘睿影忽然觉得自己的精神澄澈了许多。
他立马掏出贴在胸口的那个小瓷瓶,现在这小瓷瓶表面不但有他的体温,还沾染了不少汗液,黏黏的,有些恶心……
黄沙之中,就连血迹都不存。
就仿佛人没有出现过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毫无声息。
那稚气少年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血腥场面。
现在刘睿影已经全然想起来了这小瓷瓶的来历,也想起来了自己在营地中经历了什么。
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了高仁。或者说,相信了白慎部落的新盟主,安明。而白慎部落也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安明部落,因为刘睿影在离开营地前,亲眼看到安明的刀把白慎的脑袋看了下来,然后一脚踢出了帐篷。
他这一脚使出的力气很大,以至于刘睿影走出帐篷后,没有看到那人到底滚向了何方。
何况大多都是昼伏夜出的。
若是把虫蛇之类都算上的话,却是也用不着弓箭。
经验丰富之人,徒手就能抓得到。
虽然他先前还很是骄傲的说,自己即便没有达到师傅的要求,但手中这张弓已经能做到例无虚发,死在他弓箭下的走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话一听就是吹牛。
整个大漠之上的野兽有没有一千还是个问题。
野兽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和人不一样。
但当他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样,都是用两条腿走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的人忽然被看到了脑袋,留下个和喝茶用的粗瓷碗一样大的疤时,这种震悚让稚气少年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刘睿影想要上前去安慰一番,可身子刚有动作。
不过人要是吹牛,一定是有所依据的。
这少年既然说自己的弓箭下死过那么多野兽,想必也是货真价实打过猎。至于到底猎获了多少,那就不知道了……
人不比野兽。
一剑无功而返,却是还有许多次机会。
但拉开一次弓,却是只能射出一支箭。
虽然很多人,比如“连弓子”,还有面前之人,都可以拉开弓一次,射出好几支箭。可他们终究是特例,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偶家的大供奉,也就说明不是每个人都是“连弓子”。
甚至只是在脑子里这么想了想,身子还未有任何行动,那稚气少年似是就感觉到了,里面张弓搭箭,箭头直指刘睿影。
不过刘睿影看到他那颤抖的手腕还有游移的眼神,就知道这一箭即使自己动也不动,就站在这里,当个标靶,让他射,他却是都射不中……
射箭不比出剑。
一个让稚气少年彻底蜕变的为成熟的契机。
刘睿影深深的看了眼安明和高仁。
安明报以目光,同时轻轻点了点头。
刘睿影见状,也就不再刺激那少年。
少年本来在这两个字前就加了“稚气”二字。
稚气之人没有见过太多的世面,也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不过这次的事,反而是一个契机。
很多事情,点点头也就过去了。要是再刨根问底,反而坏了场面和氛围。
所以刘睿影咩有再去思考安明这点头中有什么深意。
但高仁却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刘睿影不知道这点头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和安明早就没有了稚气。
成熟的首要法则,便是不懂装懂。
老马倌曾告诉他,人这一辈子总会遇见无条件去爱的人,或是无条件爱自己的人。但无论如何,都会遇到至少一个把自己恨得死去活来,可称之为一生之敌的人。
这话中的道理很浅显。
不需要旁人告诉,刘睿影自己也能明悟。
对于高仁。
刘睿影根本无法理解一个疯子,所以他早就已经放弃了……
但他知道,自己和高仁之间就像是一种宿命的羁绊。
走出那帐篷后,刘睿影听到稚气少年低吼着,说营地内不能动刀剑,更不能杀人。这规矩是他师傅定的,从未有人破坏过。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何况死规矩还是活人制定的。
但他没有明悟的是,为什么旁人最多只有一个一生之敌,自己却有两个……
一个是李韵,一个是高仁。
这一男一女,就像是压在他心头的两座大山,压得他是不是都得张打了嘴巴才能穿的过气来……
这些记忆犹如潮水一般涌起,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刘睿影甚至清楚地想起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忘记的。
是在他骑上骆驼,即将走出营地时,耳朵里突然钻进了一阵奇怪的笛声。就和他在古树的树洞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何况稚气少年的师傅现在营地中。
用一个不存在的人,和极为虚无的规矩来限制安明和高仁,只能证明这稚气少年远比他的长相和表现出来的气质更加稚气!
纵然他的师傅就在营地中,估计都威胁不了安明和高仁,更不用说现在不在了。
刘睿影飞速的检索了一遍记忆,是为了更好的应对眼前的情况。
看似是无用功。
但他却有了个重要的发现。
随后,他便什么都不记得。
再回过神来,只觉得胸前有个东西在膈应自己。
然后便到了现在。
他已经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江湖上提名字,本俩就是个双刃剑。
提对了,就会被对面高看一眼,就此化解一场干戈,也不是不可能。
那就是结合先前,刘睿影断定眼前之人就是那稚气少年的师傅。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师傅和下危城中的“连弓子”定然有些关系。可这样的话,却是不能轻易问出口。
这里面圈圈绕绕的太多,他若是轻易开口,必定不会有好结果,祸从口出,多少人因为几个字改变了一生,也是愚笨至极。
“多谢前辈!”
“谢我作甚!”
这人没好气的说说道。
但提错了,说不定能化解的局面,确实都得必须见血才能了解……
而且往往出现的都是后者。
刘睿影想了想,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骑在骆驼上,对这对面之人拱手行礼,道了句:
哪怕原来并没有自己的脾气,也会被各种千奇百怪的人激怒磨炼,到最后不得不将身段提高,凌驾于众人之上,从此摆脱了自我,成了旁人眼中的独一无二的强者。
要说他们牺牲了自己,可他们却也获得了更多别人得不到的东西,这种牺牲放在旁人身上,即使豁出性命,也恐怕得不到半分利益。
因此强大的利益驱使他们能够重新塑造自己的性格,让自己变成周围人眼中不可侵犯挑战的圣人。
刘睿影被硬生生的怼了一句,但他却丝毫没有生气,只是淡淡一笑。
有能耐的人都有脾气,即便少数几个没有的,也有怪癖。
有能耐的人多少都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他们都是从无形性格之中锻炼出来了自己独特的个性,让他们能脱颖而出。
这一番话说的极为讲究。
既没有过分吹捧,但字里行间都在夸赞。“神功”一词,刘睿影从未说过,不知怎么,刚才顺嘴就说出来了。
可惜他现在身上没有穿着阴阳师的袍服,否则更像是个江湖骗子。
要是这位前辈的怪癖正好就是讨厌别人道谢,那只能怪刘睿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活该罢了,怨不得别人。
“方才晚辈丢了一段记忆,但在前辈射出三剑后,立马就恢复了。虽然不知道前辈这是什么神功,可着实是帮了晚辈大忙!”
刘睿影说道。
方才听完刘睿影的话后,脸颊竟是都有点微红。
“在下有些事,却是得去蛮族部落中解决。”
刘睿影斟酌一二,如此说道。
“没什么神不神的……小伙子你独身一人为什么要来漠南招惹蛮族?”
此人胡乱摆了摆手,然后话锋一转问道。
看得出,他有些不善言辞。
“你中了司命的手段,这种手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说不清楚。在部落中,司命就是靠这种手段掌控一切,让盟主都对他又敬又怕。”
此人接着说道。
刘睿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大漠上来来往往的,全都是一套说辞……”
此人显然不满刘睿影的解释,不过他也没有纠缠什么。
毕竟他也不能揪着他的说辞不放,要么拿出相应的证据,要么彻底推翻他的说辞,可如今他十分被动,只能听他一派胡言。
难不成他已经成了蛮族部落的司命?
刘睿影正想的出身,又被对方之人一身呵斥打断。
“前辈有何见教?”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蛮族之中,最为神秘的当属司命。
不过刘睿影是在听到笛声后失忆的,而那笛声却是来自高仁。
刘睿影此刻更加确定他就是那稚气少年的师傅。
不过到底要不要说实话,他并未想好……
要是说路过,那对方再行追问下去,却是该如何解释?谎话出口就要做好露出马脚的准备。
刘睿影极为木讷的问道。
“看你来的方向,你是不是路过过一片营地。”
此人问道。
“嗯……你倒是老实!”
此人说道。
手中的弓重新背在背后,看上去已经对刘睿影全然放下了戒备。
刘睿影还未考虑清楚后果,所以他不想贸然开口。
但从他来的方向,却是不可能不路过。
权衡再三,刘睿影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在这个距离,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射出致命一剑。
“我不但路过,还进去了,而起前辈的徒弟还给我倒了一碗茶。只是茶叶放的太少,有些小气!”
刘睿影说道。
但刘睿影很清楚,这只是给自己看的而已……
他取下弓只需要一瞬间,即使背在背后,只要他感觉到任何不妥,立马就能有所反应。
毕竟现在他和刘睿影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么远,丝毫未变。
此人接着问道。
“因为他和你一样,都是用弓箭的。”
刘睿影回答道。
此人听后,微微一笑。
脸上尽是温暖与呵护,显然是对自己的徒弟极为宠爱。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徒弟”
此人问道。
“去下危城。”
刘睿影说道。
徒弟用弓箭,又说是跟师傅学的,那师傅自然也是用的弓箭。
师承关系,不就是如此?
“你现在要去哪里?”
刚要拽过缰绳,朝着此人指的方向出发时,却是有被他叫住。
“你可认识欧家大供奉,‘连弓子’?”
刘睿影眼神微微一闪,但嘴巴却没有片刻迟疑的说道
刚好他不清楚从这里去往下危成的方向。
“那你要往这边走。骆驼在沙漠里不会迷路,你把缰绳拽过去,他就会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
刘睿影再度道谢。
“从这里到下危城很近,这一带水一半你喝,一半喂给骆驼,足够了。算是弥补我徒弟的小气!”
刘睿影接过水袋。
水袋的表面已经被太阳晒的温热。
“不认识。”
此人目光顿时凌然,却又很快消散。
他从自己身后摸出一个水袋,扔给刘睿影,说道
结果这人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刘睿影。
那日河边的凉亭中死了许多力巴,“一剑”带着刘睿影去现场勘查时,此人正好负责外围的警戒。
“刘大师!您回来了!”
再度道谢后,便将骆驼的脑袋摆正方向,任凭它慢悠悠的朝前。
刘睿影抵达下危城下时,趁着日落前的最后一丝余辉。
他一身蛮族中人打扮,自是被门口的值守之人拦下盘问。
“我立即去禀报族里,让‘一剑’大人来接您!”
此人话音刚落,就要转身急步离开,但却被刘睿影叫住。
“不用了,我自己去,早就和他约好了。”
看到刘睿影,此人立马迎上来行礼问好。
“嗯,回来了。”
刘睿影掸去头上和肩上的黄沙说道。
进城之后,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个可以寄放马匹和骆驼的地方。这般牵着骆驼,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的确不是个事儿,花了三钱银子,骆驼好吃好喝的被伺候着,刘睿影拿了一纸票据,继续朝前走去。
肚子饿了……
虽然说一路上都骑着骆驼,但这般消耗也不少……
刘睿影说道。
看他如此说,此人也不便再如何。
再度行了个礼,就放刘睿影入城去。
一路上,背对着夕阳,暖烘烘的太阳晒过来,让他衣服都湿透了。
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吃顿饱饭,再找个澡堂子舒服服的洗洗个热水澡。
要是这两样能连在一起,那就更好了。
只是刘睿影对下危城并不熟悉,又不想张口询问,唯有走街串巷的,一点点找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