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辞刚走不久,严宽就饱经风霜的回来。
衣裳也不知道几天没换了,胸口破了几条口子,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
“主子呢?”
听风同他一边往帐中走一边说:“主子去营外见世子了,事情办妥了?”
严宽一笑:“自然,费了不少功夫,皇上留在三王爷身边的可都是高手,差点回不来。”
皱了皱眉,听风拦住他:“去换身衣服,清洗干净,这副样子让王妃见了又要问了。”
顷刻,严宽刮了胡茬,清爽干净的去见了穆安。
“最近怎么没见你”,穆安吃了口橘子,不知道萧辞从那弄来的,酸的她呲牙咧嘴,小脸皱成一团:“萧辞派你干什么去了?”
严宽道:“主子吩咐去外面处理了点小事,不劳王妃挂心。”
“得,不说算了”,吐了一口酸水,穆安笑着给了严宽一拳:“既然回来了,那就听风留下,你去帮我办件事。”
“王妃尽管吩咐。”
穆安说:“灿表哥同钰岚已经到了城外,你暗中将他们迎回来,不用进京,直接带到北大营来,隐着点他们的身份。”
“是。”
这件事本来让听风去办的,可现在听风得在她身边留着,碰巧严宽回来了,就遣出去了。
严宽方回来还未休整就匆匆又要离开,在营中碰到奚九,两人匆匆打了个眼色。
原地叉腰转了会,穆安忽然道:“走,咱们去西大营瞧瞧。”
明月嘟囔:“西大营有什么好看的,王妃还是别去了吧。”
“不行,太闲了,你们主子昨夜不是把裴赫打了吗,去瞅瞅人还活着没。”
说到这个明月就来了劲,贼眉鼠眼一笑:“王妃放心,他不死也得爬两三个月了,指不定还残了呢。”
穆安佯装好奇:“是吗,那更要去瞧瞧了,毕竟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看人笑话。”
裴赫意识还算清醒,军营里掌棍的掌的就是“分寸”二字,知道怎样伤了内里,外表完好如初;怎样打的皮开肉绽,里面却还好着。
而裴赫算是两不沾,他外边惨不忍睹,内里也不见得有多好。
一股冷风顺着门口灌进来,裴赫自上而下的冷,穆安悠哉悠哉的进来,回头看了外面一眼,没让明月听风跟着。
等再回头,眼中泾渭分明,几分吊儿郎当之气尽敛,“汀汀”两声,裴赫面前放了两壶酒。
“好久不见”。
穆安靠着仅有的一张破旧桌子,背部虚虚的搭着,这桌子看着就不牢靠,幽声:“带了些酒,可要起来喝一杯?”
裴赫被揶揄的脸色铁青,他咬牙闷哼几声,想要试着爬起来,可这伤势好像比昨夜还要严重,下半个身子几经瘫痪,试了数次都起不来。
头顶传来讥讽的笑声,穆安喜怒不露,像是兀自说着话,不徐不急:“说说吧,天葬坑是什么样子呢?既然你们能一日之内赶到安边城去收尸,为什么穆将军同夫人拼死奋战时不施以援手。”
裴赫心惊,咬牙不说。
“不说?我有的法子是让你说,我不为难你,你随便说,我随便听,若是听到心坎上了,说不定还能救你一命。”
“当真?”裴赫僵硬着脖子抬头对上穆安那高深莫测的眼,冷笑:“王妃就是杀了我,也问不出什么的,知道的昨夜都告诉王爷了。”
穆安半蹲下来,看着他咬着字眼:“穆将军夫妇的尸首你们可是亲眼见了?”
裴赫冷笑:“万箭穿心,被大凉的铁骑踏着脊梁骨而过,面部早就毁了,如何认得?王妃从未见过真正的战场吧?以为凭借自己那点雕虫小技就挡的了世面,不成的。”
穆安也不恼,几分森然的继续看着他:“都说是大凉的铁骑屠了整个安边城,可又有谁真正亲眼见了,裴赫!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嘴还挺硬?”穆安缓缓摸出一根银针,在裴赫陡然的惊恐下刺入了肌肉里。
不过两息,裴赫就痛苦的抽搐起来,他双眼冒了血,正如当年亲眼见到天葬坑一样,死了那么多人,他不知道自己捞的那点钱添了几条人命。
这里是西北大营,不全然是他孤狼军的天下,自己若是不说萧辞也不会贸然杀了他,可若是多说一个字,牵扯到陈年旧事,那只有死路一条。
可他显然低估了穆安的手段,孤寂的身影就静静看着你,都能让你心里发毛。
嘴里呜出了声,裴赫七窍流血,痛苦万分却不会死。
透过他惊恐的眼神,穆安知道此人定然知道什么,冷声:“说吧,同我说总比同王爷说好。”
她不是傻子,琢磨了一夜,从萧文帝到萧晟渊,从始至终他们就是沆瀣一气,萧文帝要为萧晟渊铺路,第一个要除的就是穆家。
再者,因为沐珣,致使她不太相信这样对她好的人能同穆将军夫妇的死有关系。
“王妃……饶命”,裴赫大口的吐血,脖颈被捏住,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可怖气息,短短片刻,意志就被消磨殆尽,张嘴:“是刘……”
穆安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隐约听了“刘”字,关键时刻,裴赫突然瞪大了双眼,眼球凸出,死死盯着穆安,不过一个呼吸就摔在了地上。
穆安蹙眉,赶紧将他身上的银针拔了,在探鼻息,人已经休克了。
“明月听风!”
两人闻声进来,就看到地上恶鬼一样凄惨的裴赫,哪怕见多识广,也不免被这算是极刑的残忍手段吓住了。
穆安回头:“抬上去!”
听风拽了一把明月,两人忍着冷冽的表情将裴赫抬到床上。
穆安立刻施针,骤然大汗淋漓,大惊:“怎么回事?”
“王妃”,听风上前一步,握住穆安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探裴赫的鼻息,猛然一缩:“王妃,人死了。”
“不可能!”
穆安亲自去探,前后不过片刻,人真的死了!
明月以为人是穆安杀的,床边血腥气太重,她立刻将穆安拉到身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裴赫毕竟还是西北大营的将士,死在王妃手里终归是不妥的,规劝道:“王妃先回帐吧,一切等主子回来,不会有事的。”
知道她俩现在怀疑什么,穆安睁眼并未做解释,将手抽出来,到裴赫尸体前站定,快速用系统扫描了一遍。
系统:“他服用了断气散,血脉逆流,本就活不久了,银针封了血脉,猝死了。”
“断气散?”穆安后退一步,闭眼深吸一口气:“我来之前谁还来过这里。”
她本来只想加重裴赫的痛觉,一根银针根本不会要了他的命,等到他撑不住了,自然会说,不曾想……
心下微紧,穆安知道,是自己大意了,一时间连鼻息都是炙热的,穆安暗自握紧了拳,她差一点就从裴赫嘴里寻到蛛丝马迹了!
究竟是谁!
听风挺胸进来,一拱手:“王妃,除了早上送过一次饭的,再无人近过裴赫的身。”
“不是”,穆安低头,双臂撑着桌子,沉声:“断气散是半个时辰前下的。”
听风不禁皱眉:“裴赫现在的处境,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所以他帐外无人守着,怕是被人钻了空子。”
正说着,奚九大步进来,脸色不是很好看:“王妃,裴赫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穆安坐回去,沉默。
奚九不免有两分责备:“王妃不该插手的。”
“等王爷回来,我自会请罪”,穆安不想过多解释,撇清责任,低声:“唠叨奚将军带人搜查一番,不知是不是有其他人混进了西大营。”
“西大营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奚九摇摇头转身离去。
明月:“王妃为什么不解释。”
穆安抬眼看她,陡然颓丧:“解释什么,苍白无力罢了,西北大营连只鸟都飞不进来,进来个人杀了裴赫,你们信吗?况且这断气散不是任何医师都能探出来的,我说有,不是所有人都信的。”
明月气的剁脚:“那这营中将士岂不是认为王妃杀了裴赫?”
裴赫死的蹊跷,让穆安更加相信安边城一战定然有秘密。
穆南均同夫人死的真是冤枉。
西北大营之外群山绵延,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马蹄声疾行,萧辞在前,沐珣在后。
突然,身后厉风袭来,萧辞俯身卧在马背上,沐珣未出鞘的剑悬空劈过,险之又险。
侧身一滑,两人并驾齐驱,马背上过招,招招狠戾直逼要害,竟也不分伯仲。
萧辞冷喝:“世子好身手,委在京城真是憋屈了。”
大笑一声,沐珣怼了回去:“逢场作戏,谁又不是呢,能同本世子一较高下,你也不差。”
“本王自然不差”。
萧辞单手撑在马背上,冷剑发出一声嘶鸣,堪堪出了半寸,对着旁边的沐珣一腿便扫过去,与此同时剑柄快要抵到沐珣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沐珣后仰换左手挑剑,轻飘飘将萧辞的剑送了回去:“畅快!”
丢了水壶过去,沐珣接过,顿了一下还是喝了一口,旁边的马儿打着响鼻呼哧着。
靠着掉皮的树干,沐珣说:“问你一件事。”
萧辞抬眼:“世子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