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辞在穆安眼前一点点的变老,一条鲜活的生命正在消失。
穆安怕了:“……你不要走。”
到这一刻,穆安彻底明白了,所谓分昆仑秘境,为何他们到来之后便愈发的生机勃勃,这是二十一世纪萧家的使命,便要总萧家血脉的命去延续秘境的存在。
萧辞来到这里,便是以命换命。
“我们现在就走,我现在就醒来”,穆安失了声:“……我们离开这。”
萧辞已经有些睁不开眼,可他还是要强迫自己看得清眼前人:“我回不去,对不起,骗了你…我回去了,你们怎么办呢?”
“安儿,你就当我是萧辞的七魄之一,我留在这里,本命就是守护你,让你好好的去爱他。”
“不,你就是他,他就是你,根本就是一个人啊,如何分开去爱!”
“纪川说的对”,萧辞说:“安儿你该醒来。”
穆安:“若是你真这样想,就不会送我回去了,你知道的,这里才属于我,你还在骗我……你想逼我走,我不走!”
萧辞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用了,穆安不会丢下自己,哪怕永远背禁锢在这里。
他累了。
“安儿你忘了吗,我们戴了同心结,同心同结,就是到了下辈子、下下辈子…或者更久都得在一起,何妨这本就是一辈子呢”,萧辞抬起那已经徐徐老矣的枯手,最后一次为心爱的姑娘拭泪:“傻瓜,本就是一辈子啊,你回去找他,我们便还是在一起的。”
这世间的苦难,没什么比亲眼看着挚爱在面前老去,自己却无能为力更令人心碎的了。
痛之骨髓,生不如死。
穆安:“还有办法的,我的血有昆仑剑意,我给你,我都给你。”
伸手抽出发簪,穆安冲着手臂就要扎进去,萧辞喝了她的血,哪怕有一线生机,她也值了。
萧辞惊愕,他挣扎起来,硬是拼了命打掉了穆安手中的簪子,尖锐划皮肤,从穆安的手背到了萧辞的手腕,两人皆见了血,却不算疼。
可是那副结太不争气了,居然被一只簪子割断了,甩在了一边。
穆安没注意到萧辞手上掉落的副结,她的簪子远远飞了出去。
萧辞阻止她:“没用的安儿,我大限已到,别伤害自己。”
不到黄河不死心,怎么没用。
看着手背上的血痕,穆安不做犹豫,狠狠咬了一口,血滴落在萧辞唇角,萧辞闪躲开,握住穆安的手,双眼腥红:“别这样,心疼。”
穆安想问问他,他心疼,难道此刻的自己就不心疼吗?
为什么一点渺茫的机会都不给她!
可是她浑身僵硬,嘴唇粘上了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萧辞的头发已然全白,眉毛都跟染了色一样,他变成了一个濒临死亡的老人。
穆安号啕大哭,可萧辞用尽全身力气,紧紧的同她十指相扣,她被定在了原地,没有一丁点办法。
“时间太短,不够,我想下辈子完完整整的来爱你。”
萧辞费力的躬起身,最后一次吻了穆安的唇角,体会到了穆安心如死灰的悲痛欲绝,一遍遍狠心的默念:“快点、回去。”
“不——”。
一瞬间,穆安惊慌起来,头疼欲裂,一双手在拉扯她的神识,剥离她的灵魂她抱紧了萧辞,同他密不可分,说着:“我不要,我不要萧辞……我不走,我反抗命运,不怨天地不仁,只怪自己不够强大,我不信命,宁愿同它斗个你死我活,为什么会输!我只要你好好的,我求你了……萧、辞。”
“安儿,等我”,萧辞抿唇一笑,极尽的温柔从骨子里洋溢出来:“下辈子、再来爱你。”
那时候的我,一定是萧辞,不是三魂七魄,不是前世今生,是完完整整的,自世间而来,来爱你的。
“我、不……”
胸前一空,萧辞重新跌进了泥土里,他的安儿还是回去了。
他该开心的,是不是。
生命走到了尽头,萧辞爬起来找到那同心结,副结又如何,总是一对啊。
一点点笨拙的接起来,将里面散了的黑发扔掉,干干净净结被他小心翼翼戴在了手腕上。
过了一会,萧辞自怀中摸出一缕发,捂在胸口。
他怎么舍得用安儿的发来挡灾,怕穆安发现,他笨拙的将副结拆一点绾回去,再多拆一点再绾回去……如此反复无数遍,才确保自己能绾的一模一样,天衣无缝,绝不会让安儿发现。
这才偷偷留下里面的乌发,随便剪了一缕自己的装进去。
看啊,他的姑娘安然无恙的离开了。
一手挽结,一手捂发。
昆仑秘境中,萧辞安详的躺在郁郁葱葱的药田边,弥散在天地间。
这秘境,似乎从未有人来过。
只是秘境中的生机,又悄然甚了,鸟儿的啼叫声愈发的欢快起来,兴奋的扑棱着翅膀,彼此交头接耳,意味不明。
穆安被送回了系统空间,她死了一般的躺在药田里,同是药田,同样的郁郁葱葱。
连那蓝天白云似乎也是一样的美好,都是仙境。
任由刺眼的光射过来,她睁眼直视。
旁边是昆仑剑匣隐藏之地,为什么昆仑神剑认主萧辞?
像是为他量身定做?
因为什么?
那抹藏着昆仑剑意的发入了“萧辞”的心房,他死在了那片土地上,同昆仑秘境融为一体,成了一缕流失在外界的昆仑剑意。
所以昆仑神剑一朝重现,才会对萧辞青睐。
“萧辞”就是萧辞。
是穆安的夫君。
不知这样躺了多久,小狐从休眠中醒来,寻到穆安的味道大喜胜望,叫唤着寻过来,围着穆安跑来跑去,开心极了。
半晌,都不见躺在药田里的人有动静,小狐这才急了。
“哇呜~哇呜~”
穆安好似听到了,小小的身躯攀了上来,在她胸脯处蹲下,凑着毛茸茸的下巴抵着她,低低的叫唤着。
挣扎着起身,那手腕处的同心结戳心一般的耀眼,穆安望着,痛哭出声。
她回来了,可是她一个人回来了。
身边空荡荡的。
踉跄着进去,穆安最终还是倒在了门框处,身后的小狐慌忙奔过来,可弱小的深身躯如何帮得了穆安。
意识陷入混沌,穆安恍惚间回到了秘境的时光,悠闲恬静,这一生都忘不了的时光。
……萧辞。
方才恢复的系统机械的的发出声,探测过穆安的情况,重新解封了医疗室。
“宿主生命垂危,急需救治。”
“宿主生病垂危,急需救治。”
“……宿主有是失血症状,急需救治。”
“……”
熹微院
伏在床榻边的八角握着穆安发热的手,一瞬间慌了神,大喊着:“明月,明月!!不好了,不好了……”
不消片刻,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凉都最好的医师候了一排。
王楚君攥紧了帕子,泪流满面,质问:“郡主怎么突然这样,不论用什么法子,都给我保住郡主。”
“安儿不会有事的”,穆南均似乎佝偻了腰,里间在换衣,他不好进去,只能在厅堂里踱步,手指都在发颤。
他的安儿怎会如此命苦,好端端的突然就这样了。
听着里面的杂乱声,他心如刀割。
怎么会这样?
青简得了消息飞奔回来,差点在门口摔一跤,看到厅堂里的穆南均,焦急的一欠身:“将军,小姐如何了?”
“快,快进去看看”,穆南均催促她:“安儿一直由你们伺候着,你们了解她的身体,快去看看。”
同前几次一样,本以为穆安这次病发没有冷热之症,谁知道终究是她们大意了,不曾想来的这般迟缓,却此以往都剧烈凶险万分。
八角泣不成声,已然换了三床被褥,湿的不成样子。
王楚君:“诊断的如何了?”
“夫人”,医师跪首:“郡主症状稀奇,闻所未闻,更是头一遭见,适才听明月姑娘道来,这恐是娘胎之症,只要郡主能熬过去便好了。”
“胡说八道!”王楚君骤然厉声:“安儿是我亲生,她自胎里带了什么病我能不知道?数十年未有异样,怎会是娘胎之症?”
医师歇了声,不敢再说。
明月从床榻里面出来,将方才换的被褥着下人拿出去,回禀道:“王妃之前是有过同样症状,可万万不极这次,况且王妃此刻正怀着孩子,如何经受的起,求夫人想想办法,王妃不能再折腾了。”
她多么希望穆安能快点醒过来,醒过来……
王楚君擦干泪,镇定下来:“郡主如何?腹中孩子如何?”
“孩子脉象跳动,时好时坏,难以分辨,恐还要再等片刻”,医师硬声:“为今之计得尽快让郡主醒过来,只要郡主有了意识,便能保腹中胎儿无忧。”
这些王楚君又何尝不知,她日日夜夜诵经念佛,就连之前从不踏足佛堂的人都亲自拜了三回,凉都的医师请了个遍,用尽了法子……她的安儿就是不愿意醒来。
青简进来,对着王楚君一点头便去看穆安,那惨白如指的面容让人心惊。
“……小姐?”
明月抓着她:“怎么办,王爷不在身边,怎么办。”
“会有办法的”,青简回头出去,问道:“诸位可知道妙灵芝?”
一位医师抬头,惊愕道:“自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