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邝那亲信是为了九州录而来,可许邝压根不知道什么是九州录。
想了片刻,穆安道:“不过许邝的人能远渡京城,也是厉害。”
“他敢威胁你,也很厉害”,萧辞冷笑:“本王记下了。”
冲他一吐舌头,穆安悻悻解释:“我也威胁他了呀,现在凉都城就一个许姑娘,可青云他们都在,而且我在凉都城重开了百草阁,和京城的一模一样,还培养了自己的势力,沐府是安全的。”
况且许博延同宁华对沐府也是百般信任。
明月帮助穆安收拾行李,看着萧辞出去,低声:“王妃,夫人执意留在这,还不如在凉都城待着呢,起码让人安心。”
“娘在等我哥的消息,让她再多留两天吧”,穆安挑拣着衣服,忽地说:“对了,穆兰兰呢?她没去见我娘吗?”
“三小姐?昨日进了屋子就没再出来了,午饭是让人送过去的。”
穆安:“三妹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要走了,先去给她看看。”
穆兰兰昏昏沉沉在屋子里待了一天,心神放松下来后,浑身的疲累便释放出来,昨夜稀里糊涂在床上躺了一夜,早上就生病了,她摸了摸,额头有些烫,鼻子也堵的难受。
好端端的,就病了,怕给穆安添麻烦,她喝了点热水,便歇息了。
穆安见她房门关着,在外面敲了敲:“三妹妹?你在里面吗?”
穆兰兰被惊醒,难受的坐起来,哑着嗓音:“大姐姐,我在。”
“怎么了,听着声音都不太对劲,像是染了风寒”,穆安嘟囔着,起身将门推开就进去了,穆兰兰才披着外衣走到门口,显得弱不禁风。
扶柳的身子过于纤瘦了,她微微福礼,捧着面咳嗽两声,面色微白:“大姐姐,我……”
“发烧了”,穆安赶紧拉过凳子让她坐下,道:“生病了也没也不会告诉我,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昨夜没盖被子,冷着了。”
“你昨天回来就没好好吃饭,现在又病了,让人不放心”。
穆安赶紧让明月去拿药,她留了很多速效感冒药,明月都知道,转身就去拿了。
倒了一杯热水,穆安看着她:“我们打算先离开了,军中带你也不方便,要不我让人送你回去,或者你想去哪?”
“大姐姐这么快就要走了?”穆兰兰低声:“我哪也不想去。”
若是去哪都是一个人,还不如在这待着,省的来回奔波。
“夫人也跟着大姐姐去吗?”
穆安莞尔:“我娘不去,正好她一个人孤单,你俩倒是个伴,对了,你昨天怎么一声不响就回屋了,我娘还没见你呢?”
穆兰兰有些尴尬,她垂下头,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本就和大房不熟络,这个时候跟着凑什么热闹。
摇摇头:“夫人怕会不喜欢我。”
穆安一眼就知道她想什么,笑了笑:“没事,我娘不会不喜欢你的,有你陪着,我也能放心些。”
正好明月拿来的药,盯着穆兰兰吃了,帮她简单梳洗一番,穆安就带着她去见王楚君。
王楚君在院中的花树下坐着,进出的侍卫都对她恭敬有加,远处守着穆南均留下的兵。
带着穆兰兰进去,穆安笑道:“娘。”
“不是准备走了吗?怎么又来了”,王楚君懒洋洋的抬眼,在她身上,有种岁月静好的祥和,瞥到一旁玉立的小姐,王楚君一时有些眼熟,却半天想不起来:“安儿,这姑娘是?”
“娘你真记不起来了?”
“你娘这记性,一天比一天差了,倒是觉得眼熟的很,昨天下午在堂上见到了,没来得及问,人就不见了。”
穆兰兰微微一笑,屈膝行礼:“兰儿,给夫人请安。”
“兰儿?”
王楚君从躺椅上起身,围着穆兰兰仔细看了会,忽地一笑:“原来是三房的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正是,多年未见,夫人一切了可好?”
穆兰兰心下紧张,一直微低着头,不敢正眼去瞧王楚君,嘴上的话却一点都不差,处处周到。
“好”,王楚君不由得叹息,她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回去了也在穆安的丹宁院待着,京城的夫人小姐应酬,她一概不去,同二房三房也只是在院中见到了,晚上吃个饭而已,至于这三房小姐……
王楚君想了想,见过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有时候两年见一次,只知道丫头身子不好,一直在院子里养着,很少出门,如今看着能比当初强一点。
她温声:“兰儿生的娟秀,我也不太见过你,如今一看,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多谢夫人夸赞”,穆兰兰稍微宽心,面上浅浅带着笑,柔声:“府中多亏大姐姐帮助,才吊住这不争气的身子,兰儿心怀感激。”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进去坐。”
穆安挽着王楚君的手臂,笑嘻嘻道:“娘,就让三妹妹陪着你,你俩暂时在十三部待着,我先去军中看看情况,若是一切安好,我便再回来。”
“兰儿一个人来的?”王楚君诧异:“你三叔他们呢?现在想想,也是不太记得他们了。”
穆兰兰:“夫人,我同爹娘被齐军冲散了,我是在地阎城的牢中被大姐姐救出来,若不是大姐姐,我恐怕就得无声无息的死在这了。”
如此不幸,王楚君也不好多问,沉道:“外面乱的很,怎么敢往这凶险之地来,人没事就好。”
“嗯”,穆兰兰点头,眼中酸涩:“谢夫人。”
“既然没地方去,就依安儿的话,先陪着我,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兰儿别嫌弃就好。”
穆兰兰怎么敢嫌弃,连连应下。
她抬眼看了看王楚君,是个温和的人,同想象中的英姿女子不太一样,看着还是那么年轻。
交代好十三部的一切,穆安给许邝留了信,便同萧辞踏上了征程。
“前方战事如何?”
“僵持着,不分伯仲”,萧辞说:“不过隐占上风的是我们了,我们粮草充足,没有后顾之忧,大齐今早退了一步,想来是姜宇离一路的动荡,打乱了齐军的后方。”
“当真是这样?”穆安疑心:“这么一看,这仗打的也太容易了,我们就是拖,也能拖到他们粮尽,雁回关其实很薄弱,只要破一道口子都会被拿下,可大齐那么多人,到现在还在关口,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奚九一直盯着,一切正常。”
穆安咋舌:“过于正常就是不正常了,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是战场,风云变幻,怎会一直平静。”
齐皇后莫不是闲得慌,她既然有胆子出兵,就一定有自己的筹码。
只是这筹码——到底是什么?
沿着莫干山下的林道,向着丹城的方向,天尽头的余阳消失了,碎裂的星子从背后延伸而出,南边的山峦水草肥美,萧辞勒住了马,看着穆安从车里探出头,他放慢速度,一伸手便将人在了马上。
指着天尽头,萧辞说:“那深处的尽头,藏着无数的异域小国。”
穆安放眼眺望,在夜云叠层里,远处是苍茫的天,她只能隐约瞧见天际,视线再往下,就是沉重磅礴的山脉,看不到小国,更想象不到那尽头。
不过,她好像瞧见了雁回的沙天,一股旋风席卷,冲上苍茫的天际,那是关外的漫天黄沙。
到了丹城,夜更深了。
奚九一身盔甲,威风凛凛的出来,拱手:“见过王妃。”
“好久不见啊,奚将军。”
奚九一笑:“王妃就别揶揄末将了,大家都可想你了呢。”
多瞥了穆安几眼,奚九叹气。
还没顾得上休息,将士就飞马传来军报,奚九连忙展开,看了一眼,面色大变:“王爷,不好了。”
萧辞一凛:“拿来。”
“怎么回事?”穆安眼看着两人神情越来越重,急道:“军中还是出事了?”
“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我们得即刻去雁回。”
穆安没做休整,连屁股都没做热,就快马往雁回关外去,发生的肯定不是小事,若是小事,萧辞怎会真没焦急。
齐皇后和那妖师果然不是坐以待毙,他们留了后招。
“严重吗?到底怎么了?”
萧辞迎着满面的夜风,沉声说:“雁回关怕要守不住了。”
“怎么会!”一夹马腹,穆安惊到了:“我们的大军皆聚在雁回关下,还有爹爹的铁骑在后牵扯,今日齐军不是还退了吗?就算是连夜攻打,也不至于守不住啊!”
“齐军深夜躁动,突然抓狂,他们浑身坚硬如铁,步声震天,半个时辰,接连破了我们三队前锋”,萧辞勒紧马绳,迫不及待要往军中飞去,浑身冷冽:“齐军逼近雁回,连同后面交缠大凉的军一样,都如铜墙铁壁,爹已经往雁回逼近了。”
若非万不得已,穆南均怎会冒险同雁回站在一起,在后方掣肘已经是冒险了。
半个时辰便压至雁回门口,看来齐军今夜非破雁回不可了。
“驾——!”
穆安同萧辞连夜打马往战场上去,萧辞将希望寄于穆安身上,只要是毒,便能解。
可这时间,来的及吗?
奚九飞快整兵,快马赶来。
东方鱼肚渐白,朝阳从天际升上来,映了一片血色。
雁回关外的黄沙迷了眼,铺在地上的沙浸了一层的血。
王江堇睁眼看着满目的疮痍,听着耳畔的喊杀声,他恍惚之际,拄着长枪,那长枪插入黄沙一寸。
亲兵翻腾在黄沙中,满身是血,对着王江堇嘶声大喊:“大公子!奶奶的,这群疯子又包抄上来了!”
一批批的人倒下,一批批的人又重新顶上去,天地苍茫,眺眼望去,全是疯狂扑涌的人头。
王江堇顶着后背,他的后方,便是雁回关的高墙,高墙之内,是他的父母妻儿,是这漫杀大军的父母妻儿!
亲兵翻身上马,再次往前方的血海中冲过去,大声喊道:“大公子!同他们拼了!”
一群妖人而已,有何为俱!
缓缓将拄地的长枪抽出来,握在手中,宛若重了千斤,王江堇吃了一嘴的血沙,他胸口剧烈的起伏。
周守山悲哭着跑上来,他盔甲破裂,吼着问:“大公子……打不了了!打不了了!”
王江堇高举长枪,面容狠戾:“有什么打不了的,不同天斗,不同地斗!同人斗,便斗的过!”
“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