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天方亮,萧辞便入了宫。
迅速收到消息的众臣,无一人敢耽搁,相继候在太和殿。
震耳之声响彻,惊的外殿的小太监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待所有人都见过大礼,萧辞才稳稳的坐在了下方,所有人又瞬间沉寂如斯。
马车放慢了速度,穆安听着外面的动静,抬眼听萧辞说“朝中已然听本王号令,谁还敢随意抗命,夫人不必忧心。”
“那便是最好的,昨夜见了萧晟渊,他怎么样?”
脸色微沉,萧辞说“一口气撑着。”
萧辞没说救,穆安自己也大可不提,抿了抿唇,随口问“那藏在宫里的人,你有线索了吗?”
“还在查,不出两日,必揪出此人。”
“既然萧晟渊不行了,那就得顾好皇后腹中的胎儿了,明日若是有空,我亲自去看看”,他们都希望许淑贤这一胎是个皇子,如此一来,便能省去很多麻烦。
萧辞目光游离在穆安脸上,带着一层深意,半晌才点头“行,皇后闭宫不出,安儿到时候小心些。”
浅浅一勾唇,穆安还没体会到萧辞这句话的深意,两人就听到外面的动静,拍了拍衣襟,起身对萧辞挑眉“走吧,先把今天的事办了。”
青简掀开车帘,退到一边,等着两人下来,才对穆安道“小姐,人带回来了。”
“哦?”穆安问“几个人?”
青简说“就留了两个活口,都带回来了。”
王府门口的侍卫恭迎,刚跨上台阶的脚尖挨了地,穆安才缓缓的侧过眸,对青简道“看你这表情,我便知道是谁了。”
微颔首,青简低声“小姐料事如神。”
沉沉笑了声,穆安挽上萧辞的手臂,边走边道“未免有些无趣了,玄龙进京不过两日,还未逍遥,便被我们一锅端了,怕是气死了。”
“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用,连一日,本王都不会让他多活”,萧辞耸平了肩,轻托着穆安的手肘,侧头说“还留了一人,可是你说的那故人?”
顿了片刻,穆安音色微凉,道“老故人了。”
至于是谁,萧辞好似没一点兴趣,穆安的故人,并非他的故人,到时候见了自会知道,何苦多问。
严宽简单粗暴,之前被抓来的探子,好歹有幸在王府暗牢走一遭,现下王府暗牢虽还在,却无人打理,有些惨不忍睹,严宽干脆将人绑在了后院屋子里。
忽地,里面人哀嚎了一声,严宽一皱眉,推门进去,两边看守的侍卫闪开,让出一个禁锢在椅子上的人来。
头发从发根白了些,从头顶俯视下去,依稀能瞧出原本的棕褐色,发尾还带着卷,连瞳色都异于常人,未时倾斜的太阳射进来,面色难堪的脸上,赫然现着微灰的瞳孔。
不得不说,此人不丑。
严宽瞥了他几眼,环臂说“干什么!乖乖在这待着,有你死的时候。”
玄龙左手手腕被严宽用力打断了,此刻疼得他额角直出冷汗,尽管如此,还要被紧紧的绑在椅子上,周围团团立着几个身带兵刃的侍卫,他连逃遁的机会都没有。
“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严宽说“主子同王妃马上就到,之前的帐我们慢慢算。”
“放开本道!”玄龙牙根作响,一身宽大的衣袍四处皱着,胸襟上还不知沾着谁的血,恶狠狠的盯着严宽“你放了我,我同你做笔交易。”
冷嗤一声,严宽两步退回门外,嘲道“再挣扎,便打断你的腿。”
前倾的脖颈处青筋爆裂,玄龙如何都想不明白,萧辞怎会动作这般快。
他一路从博州进京,后路都断的一干二净,就是为了不留痕迹。
入了京城,因有身边人指引,安然的住进了准备好的小院里,两日来,相安无事。
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辰时一刻,玄龙刚整好衣袍,在院中低声吩咐今日虚探王府同皇宫的命令,不曾想,院墙在的树影猛顿。
他顿时心底一凛,时刻跟在身边的女子阴着脸出来,低声“大人,怎么了?”
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玄龙眼神微变,清晨的夏风骤然刺骨一般,他赶紧让所有人守住院门,一把抓住身侧的女子,两人便向后方跑去。
女子的手腕似乎被抓疼了,吸了一口凉气,面色惊恐道“国师大人别慌,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来的。”
“不,这里不安全了”,玄龙自认修行已然超凡夫俗子,对“气”的感知异于常人,语速飞快的说“让他们断后,你得尽快带我换一个地方。”
“可是大人……”,女子略显得为难,她现在也是被逼无奈,早就不如当初,哪里还能带着玄龙随便找一个比这更安全的地方,刚要劝说,身后传来刀剑碰撞,擦出火花的刺耳声。
他们离隐蔽的侧门就一步之遥,玄龙说“快走!”
“是,大人快走。”
饶是两人再蠢,也知道这是生死之际。
玄龙万万不能落入萧辞手中,他得搞清楚大梁摄政王拿到九州录后,接下来的周密计划,先他一步得到九州录的天密。
而跟在玄龙身边逃命的女子更加不想,若是落在萧辞和穆安手中,还不如让她去死。
指尖已经搭在了门栓上,前院兵刃相向的人还没追上来,玄龙这次带出来的,可都是齐皇后身边的高手,拖个一时半会,让他俩安全离开这里不是问题。
玄龙脸上的侥幸还没扬起来,一股巨大的冲力迎面扑过来,手腕猛然受了重击,他也被扇飞出去。
惊愕的睁大了眼睛,高大严肃的严宽手中持剑,一步从侧门口跨进来。
率先同愣在一边的宽衣女子打了个照面,一瞬间,严宽瞳孔微缩。
青简从旁边过来,冷声“抓起来!”
女子飞快的回过神,眼神一凛,也不知道从身上哪里摸出一把毒粉,抬手就扬,粉末中甚至还带着毒针。
严宽大喊一声“小心!”
“国师大人,快走”,女子趁机把玄龙扶起来,两人趁乱就要往出跑,袖口的毒粉似没完没了,逼得严宽连连后退。
“可恶!”
到底是两人太天真,严宽身边也没有废物,不过多绕了会,还是将他们逮了回来。
稍微片刻,严宽对身边一侍卫道“看好旁边的人,别让她死了,王妃要。”
“是”,侍卫刚转身离开,院外就传来穆安的声音。
她抬了抬眼,对青简道“去叫沈行白一声,让他也来见见这玄龙。”
“不用”,萧辞陡然插嘴,后知后觉的压低了声,说“他早上已经到了。”
“啊?”穆安疑惑“他什么时候来的?”
“你我不在的时候来的。”
刚一说完,沈行白就从后面跟过来,面色有些憔悴。
穆安扭头“你怎么了?一夜之间,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沈行白欲哭无泪,还不敢看萧辞,心虚道“没事,阁中忙,一夜没睡。”
“真有这么忙?”
沈行白装作没吭声,殊不知昨夜差点被某人当做犯人审了,此刻正怕着,怕穆安知道,察觉出什么来。
这种被夹在中间,无可奈何的感觉,说是生不如死都不为过。
严宽大步过来,一拱手“主子,王妃,还有沈公子。”
“玄龙呢?”穆安问。
“王妃请,在里面呢。”
玄龙剧烈的挣扎起来,狠狠摔在了地上,简直狼狈不堪。
一双干净的靴面停在眼眸下,往上移,是萧辞冷冽的容颜,他说“拉起来。”
严宽二话不说就将人提了起来。
慢悠悠到一旁坐下,穆安没问其他,先审视了这玄龙一会,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萧辞过来。
从收到元龙自地阎城传来的信开始,玄龙就已经对萧辞同穆安的模样了无指掌,他们的画像不知看了多少遍,却远不及亲眼所见的震撼。
“你们!真狡猾!”玄龙手腕疼得快没了知觉,他迫切的想缓解这种疼痛,沉沉道“落在你俩手中,是本道的失败,可我决不能死在这,我死了,你们会后悔的。”
“是吗?”穆安把玩着萧辞的指尖,缓缓道“我不喜欢听废话,大家也算老熟人了,国师应该知道我抓你是何意了。”
过了片刻,玄龙看了穆安一眼,对萧辞说说“王爷可否先给本道松开。”
萧辞冷道“你还没资格同本王谈条件。”
“……”,知道自己还有用,脑子里飞快着想着逃生的法子,玄龙忍辱负重,压下心中的惊恐,低声“本道的手断了,疼痛让我大脑一片混乱,什么都说不出来,我需要松绑,需要水和食物,凡人之躯在极度的苦痛之下,是无法通过大脑做出最准确的选择的,你们相信我。”
“严宽,看看他那只手痛,就砍那只”,萧辞漠然“快点。”
严宽点头“是,主子。”
话音刚落,玄龙痛苦的哀嚎一声,身后的侍卫已经把他断了的手腕强行提了起来,严宽抽出了剑,大叫一声,玄龙求饶“别别……王妃若是任由别人砍了我的手,我便什么都不会说的。”
穆安动了动唇“砍了。”
严宽手起剑落,分寸把握的极好,血水一滴都没溅到穆安同萧辞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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