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荣!”
孙坚睚眦欲裂,一声急吼掉转马头奋力就是一刀。
一刀出手,银光寒芒,带起阵阵杀气。古锭刀如电光朝露般一闪而过挡在祖茂身前,“铮”的一声,金戈震耳,已挡住天上落下的明月。
刀锋所指,明月难升。
孙坚急忙纵马上前一把拉住祖茂,奋力一甩将祖茂贯上马背,恶狠狠的看了华雄一眼:“华骁骑既然执迷不悟定要与天下人为敌,异日疆场之上孙某必取尔首级!”
言讫,拔马后退七八丈远,韩当、黄盖、程普三人已率亲兵拥簇上来,孙坚心中略定,勒住马头遥遥的看着三人。
只见一人已纵马奔来,赫然正是那董卓麾下智将,前荥阳太守如今的虎牢关统帅,辽东襄平人氏徐荣徐南翼1。徐荣冷哼一声跨马上前与,华雄并肩站在一起,刀锋上一滴滴鲜血滴在草丛中。
徐荣见华雄兀自盯着卧在道路一旁的胡轸,拍了拍华雄,低声说道:“文英,走吧!大丈夫处世,自当手提三尺龙泉,斩妖孽,平天下,马革裹尸而已。文才(胡轸字)将军浴血沙场求仁得仁,文英何必效仿小儿之态?”
“南翼,华某知道慈不掌兵,但是我等就这样坐视文才和麾下将士陷入敌手不管吗?”华雄双目直勾勾的看着徐荣,“先是王方,后是文才,难道我等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吗?”
徐荣苦笑一声,再次拍了拍华雄,掉转马头喝道:“王德玉大军逼近,胡文才生死未卜,李肃、李蒙两位将军只怕也凶多吉少。我们再不走更待何时?
我军已中关东联军埋伏,随我等出关的三万余勇士,残存不足一半。如今之计,唯有保存实力返回关上,静候董公援兵。届时,再看看是否可以用这颍川太守换回文才将军!”
孙坚两万江东儿郎刚刚经历过厮杀,虽然伤者众多军心也甚是疲惫,但仍然有近六七成的兵力,并非无一战之力。
华雄见孙坚等人已率亲兵又围了上来,祖茂更是换了一匹战马咬牙切齿的望着自己,悠然长叹一声,点了点头转身跟上。
“滴!”
华雄刚刚转过身,只见前方两三里处一支鸣镝骤然腾空,一朵绚丽的莲花在夜空中绽放,光彩夺目。
“常山赵子龙在此,反贼还不下马投降!”
“并州高伯循2在此,休教走了反贼徐荣!”
夜空下,只见两支人马按一字摆开,横戈跃马威风雄壮,密密麻麻一片。
……
虎牢关,城门校尉关越坐在大帐中,听着关下巷子里传来的“梆梆梆”五下更声以及更夫老余头那标志性的 “寅时五更,早睡早起” 破喉咙,起身展了展胳膊舒活舒活筋骨,朝营帐门口侍卫问道:“大帅和华校尉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禀报校尉,还没有…”侍卫话未说话,就见一城门士兵一阵风的奔了过来直接闯进帅营,将自己的话给卷了回去,“报!大帅和华校尉等人已至城下,请校尉火速开门!”
“走,迎接大帅去!”关越哈哈一笑,霍然起身,一身明晃晃的铠甲咔咔直响,身后侍卫及城门士兵等一行人跟着关越直奔城头。
残月挂在天边,远山朦胧,密林和草丛黑压压一片。
一支长龙从黑暗中走出来,足足两万五千余人。队伍中有人放声歌唱着西羌的歌曲,也时不时有人跌下马去,队伍中尚有三五千人被士兵刀枪并举押送着。
显然,这些唱曲的士兵是因为他们又取得了胜利又获得了无数的战功,跌下马去的士兵也是受了伤或者过于疲惫,队伍中押送着的当然就是他们的死对头江东士兵。
看来,大帅他们回来了!
关越已经看到了他们,虽然领头那人在夜色下依然看不清晰脸庞,但是那身黑衣黑甲、那杆随风高扬的黑狼旗以及麾下的西凉大马和马上骑士的戎甲,自己又
怎会认错!
一颗心渐渐放松下来,看着他们只有一箭之地,关越大手一举,城门士兵手中弓弩直指城下,箭簇锋如利剑,夜色下散发着阵阵幽冷的寒光。
“城下何人?”身旁一名兵士高声音喝道。关越当然知道楼下就是徐荣所率的队伍,但也知道这些问话本来就是应有之意。
“特么的!老子是骁骑校尉华雄!关越匹夫,你再不开门,信不信老子将你和那姓赵的一起揍一顿!”一人手提一柄丈余长的武器,纵马窜至那黑衣黑甲身旁厉声喝道。
那人八尺有余,身形魁梧。
吼叫从关下传上来,夹杂在晨风中时断时续,若隐若现,疾呼之下声音都快变声了。不过关越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放下来,这华雄果然是一个匹夫,随时随地不讥讽赵岑几句心里就不舒坦。
沉思间,另一人已拔了一支箭射上关来,箭上赫然绑着一块物事,正是“华雄”口中那倒霉催的赵副将的腰牌,关越暗笑一声,朝身旁的士兵扬了扬手。
关门缓缓吊起,一队骑兵纵马而入,那华雄也紧随其后。不过“华雄”身旁的“徐荣”倒是停在了门口,和其余的几名将士站立一旁轻声细语,看着士兵徐徐而入。
站在城头举目远眺,远山依旧朦胧,残月依旧遥遥。
关越心里蓦地一突,五更不过寅时而已,徐帅他们约定的是子时发起攻击,如今也不过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要要歼灭孙坚的两万江东军,还要行进三二十里地,这可能吗?难道这是天降神助!
关越再次从箭跺口伸出头去,见下方的士兵已有两三百名进入关中,又看了看那“徐荣”,只见“徐荣”依旧隐藏在黑衣之中,远不如其身旁手捧大刀的黑衣大汉抢眼,远远看去恍若鹰击毛挚,彪悍至极。
不对!
华雄已经入关,徐荣身边哪里还有如此彪悍的护卫和将校?
关越一个激灵,厉声长啸:“关门,他们是关东联军!”声若夜枭,惊醒了夜的宁静,也惊醒了缓缓入城的关东联军。
“呜呜呜!”
激烈的战鼓和号角声猛地冲霄而起,一阵吱嘎吱嘎的声音从头顶传下,万钧重的石门缓缓下降。吊索越来越紧,石门越来越近,那“徐荣”见关越一声道破,关门渐渐阖了下来,一声怒喝:“文远,速度抢关!”
听得主帅一声怒喝,先前那入得城来的两三百士兵立即分散两边,拔出手中的刀剑往关门两边的守关士兵劈头盖脸砍了过去。
两旁守城士兵早就惊呆了,他们不过是下来迎接主帅的,谁曾想变生肘腋,主帅也活生生的变成了一条凶猛的豺狼。
众人猝不及防还来不及抵抗,就被疯狂涌上来的关东联军一阵猛砍疾刺。转瞬间,守城士兵亦纷纷倒于兵戈剑林之下,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关门口顿时为之一空。
“华雄”却已纵马奔至关下,手中的“明月刀”左挑右刺,不过片刻功夫,短短的百十层阶梯上便堆满了守关士兵的尸体。
“贼将何人竟敢猖狂,且吃关某一枪!”一声厉喝,一柄长枪如毒蛇一般出现在“华雄”眼前。
“哼!我乃雁门张文远也,谁敢阻我,前来送死!”
张辽双眼微咪,武器飞出荡开枪锋,怒喝一声,若鹰击长空,手中武器猛地劈下,寒光闪闪,仿佛一轮明月忽起忽落,原来那“明月刀”并非明月刀,而是张辽的月牙戟。
一声惨叫,关越手中长枪中断,一道殷红的长线从头顶沿鼻尖直贯颔下。
虎牢关城门校尉关越死!
前方再无阻挡之人,张辽夹马疾驰飞马枪上关来,战马如猎豹一样在关上飞驰。
“砰砰砰”数声,几名正在放吊索的守关士兵顿时腾空而起,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掉下城头,鲜血从半空中飘洒而下,石门为之一顿,暂时缓了缓下降的速度。
马蹄滚
滚,雷声隆隆。成百上千的将士,如钢铁洪流一般涌入城门。
“文远,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响过,一员大将踏马飞上关来。
张辽头也不回一戟磕断一支飞来的利箭,长啸一声:“元让,你率兄弟们先将那些放冷箭的贼子除掉!”
来人正是曹操麾下大将夏侯夏侯元让。
“好!你放心,保管一支箭也到不了你身前!”夏侯勒马傲然长啸,手中寒铁枪宛若万朵梨花齐放,在空中舞得水泄不通,牢牢的将张辽和自己护在身后。
夏侯一声大笑,猛地听得张辽一声惊叫“腰引弩”,只见关门那一头闪出数百名士兵,个个身上跨着一支腰引弩,飞弩如雨利箭似蝗,带着阵阵的尖啸向二人飞来。
两声长嘶,战马悲鸣。
二人胯下战马已仿佛马蜂窝一般插满了十数利箭,鲜血如注。
特么的竟敢打老子的脸!夏侯老脸一红,勃然大怒跳下马来,挑起身前的守城士兵尸体往前方砸去,怒喝一声:“盾!”
原来,此时二人麾下将士又冲来百十人。
这百十人闻言急忙将盾牌树立在身前,百十座盾牌层层叠叠,刹那间便达成一座移动的小山丘。只听见一阵激烈的撞击声,初时如琵琶拨弦,次时似雨打芭蕉,急时又若飞雨时鸣高屋,滴碎荷声千顷。
弩箭闪闪灼灼,盾牌重重叠叠,虽然偶尔仍有利箭从缝隙中射进来,不时带起一蓬血雨,但,他们终究护住了两位主将,而且离弓弩兵越来越近了。
蓦地,两侧弓弩兵身后一阵长喝,弓弩兵波浪般从中分开,百十名长枪兵飞奔上来。
长枪如海,利锋似林,道道寒光扑向山丘。山丘猛地从中间陡然炸开,百十座盾牌横着向四面飞去,仿佛百十艘战舰乘风破浪,割断潮头。破空声、惨叫声、惊呼声时起彼伏络绎不绝。
“杀!”
眼见弓弩兵阵型渐退,战机稍纵即逝,张辽二人一声怒吼,月牙戟、寒铁枪在地上一顶,二人已如大鹏展翅般飞入敌阵之中。
勾捺刺扫挑,扎点拨拦缠,十八般武艺尽数施展。月牙戟,戟如月,月牙起处如弯月;寒铁枪,铁枪寒,铁枪落时若霜寒。弯月银辉泻地,寒铁冰霜遍野。
二人如游龙般在敌阵中来回腾挪,纵横驰奔,只杀得长枪兵落花流水,弓弩兵哭天抢地。
“杀!”
弓弩兵还未重新组织起箭阵,又是一阵震天价的声音传来,身后杀声大作,王黎和曹操已各领千余人马冲敌阵中。
关越早已亡于张辽手中,守关士兵不过凭借一时勇气和昔日的战术稍作抵抗,如今两头遇袭,再也组织不起任何反抗,纷纷败下阵来,化作任人宰割的羔羊,留下一段段热血的悲歌。
月牙渐渐跌落在山边,天也渐渐亮了起来,虎牢关上的喊杀声和灯火渐渐消散,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一道曙光穿过城头的箭跺照在关内,只见到城关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千具尸体,断刃残剑斜插其上。
一面黑狼大纛缓缓倒下,一列列飞熊旗、狻猊旗、朱雀旗、玄武旗高插城头迎风舒卷。
“砰!”
一朵莲花绽腾空而起,点点星光四散而落,仿佛无数的流星在天空中掠一道道美丽的光影,辉煌而绚丽。
注释:
1荣,正史中未见徐荣字,按《仪礼士冠礼》:直于东荣。注:“屋翼也。”又《尔雅》:南方有比翼鸟焉。故取字:南翼。
2高顺字:历史中未曾出现高顺的字。按东汉刘熙《释名》注:顺者,循也。故取字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