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落地,蒯越、徐庶以及太史慈等人微微一震,庞统和诸葛亮却是蓦然色变,特别是诸葛亮更是感到莫名的心惊:“亮数日前才随叔父从豫章前往此处,先生你从何得知我的姓名?”
其实何止诸葛亮、蒯越一干众人惊疑,就连王黎这个始作俑者也感到阵阵的惊骇。
他早就闻诸葛亮和庞统的大名,甚至在后世的时候还曾专门去研究过诸葛亮的丰功伟绩,比如说:隆中对、《梁父吟》、火烧赤壁、七擒孟获以及六出祁山等典故可以说是张嘴就来。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诸葛亮还如此年轻,甚至可以说还如此年幼。当然,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诸葛亮数日前才随叔父诸葛玄从豫章来到荆州。
王黎徐徐吐了口气,将心中的惊疑一驱而尽:“诸葛小弟,如果我说是神鬼告知于我你可相信?”
“神鬼一说,不足为信,更不足为凭。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些神鬼一说唬一唬山民即可,你又何须拿这些话来搪塞于我?”诸葛亮摇了摇头,看着王黎目光灼灼,“先生,亮观你绝非刘荆州麾下!你究竟是何人?”
“哦?我们并非刘荆州麾下?诸葛小弟何以知之?”王黎不答反问,直勾勾的看着诸葛亮,眼中满是询问和考究。
诸葛亮朝王黎稽了一礼,正色道:“适才先生就曾经说过黄忠潜逃一事你们乃是经手之人,而据亮和兄长所知,黄忠之事相关人等无外乎刘荆州、张允和刘磐数人,并未有其他人参与进来。
如果说你们正好经手,那么,你们必然是潜藏于荆州这潭深水中的另一路人马,而非刘荆州麾下。或者,我和庞兄刚才说讨论的汉江假死那一出戏正是源于你们的设计。”
果然是历史中赫赫有名的大智若妖的人物啊,自己刚才不过才说了几句话,便被这诸葛亮抓住了痛脚!
王黎感慨了一声,诸葛亮却已朝庞统致了致歉,接着说道:“当今名士惯于以貌取人以名重人,而刘荆州便是其中翘楚。
我兄长生就的骨骼精奇,言语间更是略有不逊。但你等不但不以为然,反而屡屡透露出欣赏和考究之意,行事落落大方气度雍容。所以,亮敢肯定你等绝非刘荆州麾下!”
这诸葛亮也太会说了吧,庞统这个样子叫做骨骼精奇?那本姑娘岂不是要叫做天女下凡了?
马云禄掩嘴偷笑,王黎轻咳一声淡淡的扫了马云禄一眼,上前朝诸葛亮、庞统二人拱了拱手道:“两位小弟猜测不错,王某确实并非刘荆州麾下,而是”
“河南府尹、前将军王黎王德玉!”
王黎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爽朗的声音打断了,草房的中门豁然洞开,三名老者携手而出,身后跟着一名年近弱冠的年轻人。
中间那人年过花甲,满头的银发,精神矍铄,一缕长髯直垂到胸前,一双充满智慧的双眼看着王黎。其两侧之人都已年约五旬,右侧那人则是锦绣长袍,而左侧那人和身后的年轻人却是一身短褐,标准的农夫打扮。
这人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算算时间不应该比自己晚来两天吗?
王黎一愣,蔡琰已经朝中间那老者扑了上去:“阿翁,莫非您有什么先见之明,怎么您也到这里来了?”
中间那人赫然正是蔡琰的父亲,集文学、书法、经史、音乐为一体的一代大家,原朝廷左中郎将蔡邕蔡伯喈。而右侧之人却是诸葛亮的叔父,前豫章太守诸葛玄,左侧那人及身后的年轻人便是此间主人庞德公及其子庞山民。
蔡邕慈祥的拍了拍蔡琰的手背,溺爱的看着蔡琰说道:“我哪里有什么先见之能啊?那日我接到前将军的信笺
,虽不担心你的安危,却已牵挂于你,便从秣陵雇船北上,昨日便已抵达荆州。
前将军为人光明磊落,一心为国为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老夫悉数尽知。所以,对于小女之事老夫倒也很是放心,也就暂时没有前往襄阳与你们一唔,而是直接先来这鹿门山拜访庞公罢了。”
“王某见过伯喈先生、庞公及诸葛太守。”听蔡邕直接说是自己的信笺,王黎责怪的看了马云禄一眼,朝蔡邕、庞德公和诸葛玄稽了一礼,又朝葛亮、庞统二人致了致歉。
“非是王某故意隐瞒身份,实在是王某一行关系重大,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还请两位小弟勿怪!”
“你就是前将军王德玉?平黄巾、定雒阳、安长安的王德玉?也没有看出来你长了什么三头六臂啊?”庞统绕着圈的打量着王黎,口中啧啧有词。
王黎哭笑不得,拍了拍额头苦笑道:“庞小弟,这王黎有什么好冒充的呢?王某正是如假包换的王德玉!不信,你可以问问我身边的徐元直,他可是与你叔父乃是至交!”
“非也,非也!”庞统摇了摇头,一脸疑惑的说道,“世人皆知如今的天下,士人俱皆重视容貌气度,而朝廷更看重出身。刚才诸葛小弟在我脸上贴金,说我那生的什么骨骼精奇,脾气不太好。
其实,说白了就是说我生性乖张,说话易得罪人,长得也有一点磕碜呗。你居然没有被我的容貌和粗鲁给吓走,反而还与我屈膝相交侃侃而谈,所以我想看一看,你这个前将军是否真的三头六臂不同于常人!”
“统儿,不得无礼!”
庞德公轻斥了一声,正欲向王黎致歉,王黎已经朝庞德公摆了摆手,凑近庞统的那张大脸笑道:“庞公不必如此,庞小弟的疑虑王某深以为然。天下风气不正,名士风骨已经变成了名士风流。既然是风流自然得看重容貌和气度,除一些真正的高洁之士如庞公、伯喈先生以及诸葛太守外,这世上还有几许风骨呢?”
“前将军之意,莫非这名士风骨较之于名士风流更为重要?”庞统咄咄逼人。
王黎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蒯越笑道:“风骨者,临危不乱侠骨丹心,孟子曰:威武而不屈,富贵而不淫,贫贱而不移。如我身边这位异度先生便是这荆湘的风骨。
当年圣人就曾经说过: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战国策》也说过: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王某既然立志安天下抚万民,又怎能不注重这前车之鉴呢?当然得以风骨为主。
更何况,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才学是自己的,容貌却是爹妈生养的,我等本就不该心存异议。庞小弟,王某不是那些所谓的名士风流,你说王某又为何要学哪些凡夫俗子以貌取人呢?”
庞统哈哈一笑,抬起头来面露喜容,郑重的朝王黎鞠了一躬,缓缓退到庞德公身后。
庞德公颔了颔首:“不知前将军今日屈尊来此所谓何事?”
“汉室倾颓诸侯纷争,天下糜烂百废待兴。”王黎向三人拱了拱手道,“王某此次前来,特为天下苍生故请诸位先生出山,助王某一臂之力,早日还万民一个安宁的天下!”
庞德公摇了摇头,亲自将石桌收拾了一番,又抬了几条凳子围在石桌身边,向王黎等人做了一个手势,说道:“庞某心在山林,志老泉下,对这官场的名利和天下纷争,实在提不起多少兴趣,还请前将军见谅!”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先生学究天人,一身的学识,难道就不愿为天下万民分担一些重责吗?”王黎紧靠着庞统坐下问道。
庞德公哈哈一笑:“鸿鹄筑巢于高林之上,日落则栖。龟鼋作穴于深渊之下,傍
晚自归。家国天下,家即天下,天下即家。天下人所求的无非也就是一个安定的家罢了,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家,庞某并无天下家国之志,将军何必强求?”
王黎接过庞统手中的茶盏,逐一亲手递给庞德公和蔡邕、诸葛玄等人,笑道:“王某乃世俗之人,自然得说些世俗之语,庞公悠然自乐于泉下矢志不移,但山民兄以及山民兄的后人又将如何?”
“唐尧、虞舜将天下分封与诸侯,其后人丹朱、商均虽不过安居民间,却得以长寿而终。而夏禹、商汤传帝位于后世子孙,其后人夏桀被商汤放逐南巢,商纣首级则为姬发悬于旗帜之上。”
庞德公顿了顿,举起手中的茶盏朝王黎遥遥一敬,接着说道:“前将军,你也是有识之人,那么你又觉得是唐尧、虞舜做错了呢,还是夏禹和商汤不够聪明?
所以,按我之意,单纯以富贵后世子孙论的话,百十年后的祸福谁人能料?怎么算都是一笔糊涂账吧。将军何必做次一问呢?当然,儿孙自有儿孙福,至于山民、统儿他们有何想法,这你就得问他们了!”
呃?还带这样的?
这庞德公的言论还真的是一个怪蜀黍之言!
王黎一懵,转而心中却是一喜,言下之意虽然不能请得庞德公出山,但至少还可以拐得庞统、诸葛亮以及蔡邕等人吧。
王黎还没有付诸行动,蔡邕已经哈哈一笑:“前将军,蔡某这数十年来经历了多少起伏,又看透了多少世情朝局,早就心灰意冷。而且如今也是风烛残年,活不了多少岁月了,你也不要再勉强蔡某了。
今日蔡某与庞公一谈甚觉欣喜,也和庞公商量好了,不日也在庞公处起一草庐,与庞公做一做邻居。不过,琰儿正值风华正茂,老夫也不愿她随我老于泉下,便托付于前将军了!”
诸葛玄同样起身答道:“玄已经应下了刘荆州的差事,只怕也不能随前将军前往雒阳了。”
“莫非诸公以为雒阳是洪水猛兽不成,一个个都躲着王某?”王黎苦笑一声,继续游说着诸葛玄,“刘荆州安于现状,并无大才,将来恐怕这荆州并不是一处安乐之所啊,诸葛太守又何妨再考虑考虑雒阳?”
诸葛玄笑道:“君子一诺重于千金,诸葛玄又怎敢做出这毁诺之事?更何况,我诸葛一家已经与荆州大家蒯家、黄家以及庞公定下姻亲,如今小女未嫁,亮儿未娶,玄又如何举家搬迁?
至于亮儿,其年纪尚幼,如今也不过十三岁,正是读书用工之计,岂能因他事而误了将来?玄已在隆中搭建了数间草庐,亮儿今后数年都将再此耕读,还请将军切勿强求。至于未来亮儿成长之时,前将军倒不妨时常前来窜窜门!”
屡遭拒绝,见王黎不免有些神情沮丧,庞德公给王黎斟了一杯茶笑道:“庞某和蔡兄皆无志朝局,诸葛兄又困于荆州。虽不能前往雒阳协助将军,但庞某倒是可以给前将军举荐一人,不知可好?”
王黎也只是心情稍有郁闷而已,毕竟自己浪费了那么多的口舌却没有得到一人,不过他也知道这名士的脾性,有才学之人往往行事皆是如此。但天下之大,才子如过江之鲫又不是仅有眼前这数人?
哪里就真正令他沮丧了。
更何况,这一番交谈和接触下来,他心中早就内定了一人。
诸葛亮的才学见识虽然已经初见端倪,但终究年岁尚幼,尚未有足够的沉淀。而庞统却不然,年纪十五岁,按虚岁已经十七了,因其容貌之故屡受世人嘲笑,心中早已练就了一番钢筋铁骨,沉淀已经足够深沉。
王黎拍了拍庞统双肩,扬身而起,哈哈一笑:“庞公可是说的令侄,凤雏庞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