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的音乐是循环播放,音量不大,足够催眠。
但因为是放在枕下,影响到了司华悦的听觉,等她察觉到有人进来,睁开眼,那人已经坐在陪护床上了。
司华悦腾跃而起,赤足站在地上,“你是谁?”她低声喝问,同时摆出攻击的架势。
病房里开着夜灯,陪护床上坐着的人看着非常面生,从头至脚穿了一身黑。
右胳膊和胸前的衣服像是被利器划开,翻卷的伤口有血渗出。
“华悦,是我。”
李翔?!
司华悦稍稍往前凑了凑。
近距离看,才发现他脸上似乎贴着一层薄膜,跟面膜相似,但却没有任何褶皱,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李翔快速看了眼司华悦的光头,唇角隐露笑意。
“哪有深更半夜探病的?”司华悦沉声问,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触及他身上的伤口。
“我不是来探病的,你又不是病人。”李翔倒也直接。
不是病人我在医院里养老呢?后脑勺的纱布还没撤掉呢!
司华悦冷哼了声,走到床边坐下,瞪着对面的李翔。
李翔跟没有痛觉神经似的,任由伤口里的血往外冒。
脸上或许是因为糊了张面膜的缘故,也看不出来啥表情变化。
静默了漫长的两分钟,司华悦耐不住了,不说话也不走,这是要闹哪样?
“你是来我这里讹医药费的吗?”这伤再不赶紧包扎,那就不是讹医药费,而是殡葬费了。
谁知,李翔无奈地笑了下说:“你承担我的医药费并不冤枉,因为我这伤都是你的暗助理造成的。”
“什么?!”司华悦腾地一下站起身,“他人呢?”
“他?不,应该是他们,”李翔语气淡然地说:“我进来前他们在门口,你去看看还在不在。”
“他们……几个人?”司华悦一直以为她老爹就给她派了一个暗助理在身边。
“三个。”李翔说。
司华悦几步奔到门前,可打开门一看,哪里有什么暗助理?走廊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但地面上有点点血迹,一行血迹的走向是她的病房,而另外一行血迹往走廊的另一头去了。
司华悦顾不得其他,顺着血迹往前找,可前行了四五米距离,血迹凭空消失了。
她蹲下身仔细辨认,不像是被人给擦去的,更像是血止住了。
四下看了眼,没发现任何异样。
走廊两侧的病房门多数是关着的,也有敞开门睡觉的,里面的鼾声此起彼伏,很吵。
司华悦不死心,挨个病房往里看,大多病房关着灯,黑黢黢的什么也见不到。
她试着摸进几间病房查看,里面的病号都戴着手腕识别带。
显然,这三个人要么已经离开去疗伤,要么再次乔装隐藏了起来。
这里是外科病房,都是些身上带伤的,也分辨不出哪个是病号,哪个是暗助理。
无奈返回,重新坐回床边,司华悦眯了眯眼,以一种全新的眼光审视眼前的人。
“在武馆跟我比试时,你并没有使出全力!”这不是问句。
能够做到让她无法察觉到行踪的暗助理,武功当不在她之下。
现在居然能被李翔给打败,而且打败的还不止一个,可见李翔当初跟她比武时放水了。
李翔没有接司华悦的话头,而是再次抬起手腕看腕表。
“生日快乐!”他终于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二十九年前的六一儿童节凌晨两点二十六分,司华悦降生。
司华悦愣怔须臾,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一脸吃惊地瞪着李翔,脑中却回想起当初在游艇上他对她说的话。
不管我跟谁结了婚,只要领了结婚证,我就会负责到底,绝不离婚!
人生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所以不管两个人之间爱得有多深,都不如时机对了来的好。
一如她和边杰,亦如她与李翔。
前一个是她来迟了,后一个是她早到了。
所以,他的深夜造访到底闹的是哪一出?
朋友间的问候?还是打算婚内出轨?
“你离婚了吗?”她很直白地问。
李翔微怔了下便明白司华悦的意思,他从兜里摸出一个盒子。
一看就是首饰盒,司华悦瞬间戒备起来。
y给她带来的伤害她永远都忘不了,这是对她人格的侮辱、感情的践踏。
李翔并没有直接将盒子递给司华悦,而是放在掌心摩挲着。
“我就算是死了,墓碑上的名字也是李翔,这一生我都不可能姓闫。”
说这些话时,他垂眼看着手里的盒子。
“所以,戒指上的y不是闫,而是悦,是翔,不是徐。”
司华悦想打断他,可看了眼他的伤口,她嘴唇翕动了下没有说出口。
她担心一旦反驳,李翔必然要解释,会拖延更多的时间,倒不如让他把想说的话快点说完,也好尽快去处理伤口。
“我和徐薇的确已经领证了,但我们是假结婚,不然我此刻也不可能坐在这里。”
李翔抬头看了眼司华悦,见她面色平静地在听,显得事不关己,他心一突,这个表情让他有些害怕。
“我没有给她买婚戒,因为她答应我,等我复员后,就跟我去办理离婚手续,还我自由,可……”李翔欲言又止。
可徐薇是在骗他,她分明是爱他的。
“既然不能离,那就跟她好好过日子吧,我们以后最好不要再来往了,我不想做第三者。”
y是悦翔也好,还是闫徐也罢,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是婚姻内的人。
司华悦可以不在乎她未来的丈夫是否有过婚史,但她不希望那个结束的婚史是因为她造成的。
她的道德底线是坚决不做第三者,你离婚是你的事,但在婚姻内,不要来骚扰我!
李翔沉默了少顷后起身,“你说的话我会记住。”说完就往外走。
“诶,你的东西。”司华悦见他将刚才那个盒子放在了床上,赶忙提醒他。
“盒子里是我的戒指,跟当初给你的那枚是一对。”李翔脚步顿了下,说:“帮我保管一下,我会尽快回来取。”
“你……”司华悦看着李翔离开的背影,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翔离开的速度极快,等司华悦迟迟疑疑地来到门口,走廊里只留下一行延伸向电梯的血迹。
返回病房,轻轻打开绒盒,里面果然是一枚跟她那枚款式一样的戒指。只不过这枚是男款,要宽厚些。
拿出来看了眼内圈,y。
她深呼吸,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心里某个被堵住的地方一下子疏通开了,无比舒畅,她嘴角不由地翘了翘。
手机几乎是与外面走廊的嘈杂声一起振动开。
两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司华悦有些乏力感。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余光却瞥见陪护床上干涸变暗的血迹。
手再次探入枕下,绒盒还在。
如果不是有血迹和绒盒,司华悦一度会怀疑李翔的到来只是她夜里做的一个梦。
手机不屈不挠地振动,看了眼,仲安妮的。
“怎么这么早啊?”我是病号啊,她在心里哀嚎。
“生日快乐!”仲安妮声音欢快,“快起床过来吃饭,我给你准备了长寿面。”
“哦……”司华悦感动莫名,重要的日子里收到问好,是一种幸福。
还好,她的生日还有人能记得。
匆忙洗漱完,换上衣服便直奔出租屋。
进去后她愣了下,甄本在,不意外,木乃伊在,很意外,意外的是他居然也记得她的生日,意外的是他是怎么把他自己给运上五楼的?
“生日快乐!”众声欢呼!
始料未及的欢乐让司华悦差点落泪,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说:“谢谢,谢谢,同乐!”
“快快,都来吃饭了!”
仲安妮拉着司华悦的手,招呼众人入座。
将司华悦按到餐桌的主位坐下,仲安妮说:“这面条你就放心吃,卤的咸淡正合适,是边杰在一旁教给我做的。”
又一个意外,称呼由边主任改为边杰,什么时候改的?她怎么不知道他们已经关系亲密到可以一起下厨房了?
李石敏乐呵呵地随仲安妮进厨房忙活往外端饭。
面条很劲道,卤是用六种贝壳类海鲜开的,分别是鲍鱼、海蛎子、海螺肉、扇贝丁、海虹和天鹅蛋(学名紫石房蛤)。
这六种贝壳类有个说法,就是生有房,死有墓,贝壳相当于是生死住所,寓意安泰吉祥。
卤的确很好吃,咸淡合适,味道鲜美。
“今天咱俩慢点吃饭。”坐在司华悦旁边的仲安妮捅了下她,小声说。
司华悦会意一笑,尽量放慢食速。
李石敏负责喂边杰,边杰不时看一眼司华悦,眼神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要我喂你吗?”发觉到他的视线,司华悦问。
边杰嘴里有饭,忙抬起包裹着纱布的手,摆了摆。
一顿长寿面吃得和乐温馨。
吃完饭,仲安妮在厨房里忙活刷碗,司华悦不放心地进去看了眼,发现玻璃上都被贴上了玻璃纸。
厨房地面和台面堆满了好些食材,“这都你去采买的?”司华悦问。
“不是,我哪儿敢出门?”仲安妮说:“这都是边杰告诉石敏,让他出去买回来的。”
将刷好的碗筷控水,仲安妮接着说:“中午饭还得边杰在一旁指导呢。”
说完,仲安妮瞥了眼坐在外面客厅聊天的三个男人。
小声对司华悦说:“边杰本来不想在这里吃饭的,怕给我们添麻烦,是我们强留下的,你别有意见。”
“哪儿能啊?”司华悦可不敢得罪了自己最大的债主。
不过怎么感觉欠边杰的债越来越多呢?
算了,不都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吗?慢慢还吧。
中午吃的饺子,司华悦被排外,理由是她是寿星,不能干活。
仲安妮他们三个按照边杰的教导,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没看出来,你居然还会做饭,将来谁要嫁给你,可省了心了。”司华悦这句话完全是无心而发。
说完后,见边杰迟迟没给回应,她才恍然自己说错话了。
尴尬地笑笑,将电视打开,嗑着瓜子享受寿星无需劳动的优待。
吃完午饭后,边杰提出要回去休息,李石敏和甄本便将他送回医院。
出租屋里就剩下仲安妮和司华悦。
仲安妮继续为晚饭忙碌,司华悦劝了几次都劝不动,索性由着她忙活。
“安妮,如果同时有三个男人看好你,你该怎么办?”司华悦问。
仲安妮了然一笑,“三个?不止吧?”
“别闹,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司华悦略带嗔怪地说。
仲安妮收起调侃的语气,正色道:“自然是找最爱我的那个男人嫁了。”
“可,如果他们对你的感情都一样深呢?”
“不可能!”仲安妮直接否决掉这个说法,“人和人的性格都不一样,就不会有一样的感情。”
见司华悦还是一脸困惑,仲安妮耐下心说:“这种事,谁也帮不了你,只能凭你自己的感觉去选择。”
仲安妮放在客厅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们俩的聊天。
司华悦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没动,只听那边的仲安妮啊了一声,似乎电话那边说了什么让她吃惊的事。
接完电话后,仲安妮直接将围裙摘下来挂到厨房。
“怎么了?不做晚饭了?”司华悦巴不得仲安妮别做,她想吃统甡的排骨。
“不做了,晚上的客人自带。”仲安妮说。
客人?司华悦不明白仲安妮嘴里的客人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