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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豺狼
    “禽兽。”

    摔倒在地的老者涕泪横流。

    刀兵,鲜血,狞笑,惨呼。

    一场兽行在小小山道上上演。

    丈夫鼓起余勇扑向官兵,迎接他的却是一柄雪亮的钢刀。

    年幼的孩子哭喊着“阿爹”,却被那嫌吵闹的军汉,一把抓起掼在地上,眼看便出气多进气少。

    在官兵脚下的妻子还没来得及哭喊,便被抱起一把扔在板车上,紧接着,一具臭烘烘的躯体便压了上来。

    她声嘶力竭胡乱抓挠,可血肉做的手指如何胜过铁铸的甲衣,只是徒劳地抹上一道道血痕。

    直到那官兵终于不耐烦。

    他扯下头盔,猛地砸在女子脑袋上。

    “碰。”

    闷沉沉一声,女子额头鲜血直流,眼神中已然散乱。

    但这官兵由嫌不足,抓起女子双手摁在板车上,又从怀中取出一把匕。

    “噗。”

    雪亮刀尖穿透了木板,将女子一双手掌牢牢钉在板车上。昏昏沉沉中,女子出一声嘶哑的嚎叫。

    那官兵却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褪下裤子,正要一逞兽欲。

    “噗。”

    一模一样的声音,然而这次钉在板车上的,却是这官兵的头颅

    紧接着,一只登山靴踩在了这颗头颅上,将剑刃拉出来。

    顿时,红的白的脏了青锋。

    短的道士弯腰取下女子掌上的匕,又从这官兵的尸身上割下块布来,慢条斯理擦拭起剑上污浊。

    “祖师爷说福祸无门,为人自召。

    道士自认也不是个遇到事儿,赶趟子往上凑的人。

    昨夜里,城里杀得火光冲天,连道士我的酒都给染浊了。

    兵战凶危嘛,区区贫道惹不起还躲不起。

    今儿一大早,我特意放着好好大道不走,专门费力吧唧翻山越岭绕小路,结果还是撞着了你们这帮腌臜货色。”

    李长安将剑锋擦亮,抬起头来,看着围上来的这些名为“官兵”的豺狼,好奇问道

    “莫不是道士我几天没洗澡,专召你们这些蝇蚊虫蛆?”

    “宰了这牛鼻子!”

    回应他的是一片刀枪剑戟。

    ……………………

    一帮人里面,总有性情鲁莽,喜欢打头阵的。

    一名壮实的官兵吼叫着,当先一步,挺抢刺来。

    李长安反应迅捷,身子一矮,便切进身前。

    使长兵的自然怕被短兵近身,他神色一变,就要退后,却被李长安抢先一步,踩住脚面,尔后狠狠一记膝撞正中脐下三寸。

    “咔嚓”一声,鸡飞蛋打。

    他方因剧烈的疼痛弯下腰来,李长安已顺手将匕捅进了他的脖子。

    眼见壮实的官兵一个照面,就被这短的道士给宰了。

    官兵群中一个马脸,大声叫到

    “当心,是个好……妈的!”

    话到半截便换作一声咒骂,原是那道士杀人后,连气也没喘上一口,直楞楞就往人堆里冲了进来,当头的目标就是这马脸。

    “哪儿来的莽道士!”

    他骂骂咧咧一刀劈过去,手上用力七分,心里却松懈了三分。

    这道人身手好是好,却是个傻子,只要自己缠住他几息,介时七八柄刀子围上来,还不是被斩作肉泥。

    可不成想。

    那道士手中剑仿佛有灵性般,绕过刀锋贴住刀身,只是一引一绞一划,马脸便被划伤了手腕,走脱了兵刃,被道士近了身来,顺手一剑柄砸在太阳穴上,顿时两眼外凸,鼻血飞溅。

    而后,李长安一把拽过这马脸官兵的领子,扯过来身形一缩,便躲进了他怀里,七八柄钢刀收势不及,乱糟糟劈在这官兵的背上,血肉横飞,顿时就活不成了。

    而此时,一截锋锐的剑尖却鬼魅般,从这马脸官兵右肋处刺出,一名官兵便惨呼着,捂着腹部踉跄而退。

    剩下官兵一惊,齐齐拿刀砍杀过去,可李长安早已转过身形,又从左边闪出,一剑划过一名官兵的喉咙,而后撑着马脸尸体奋力一顶,这尸体便横飞出去,砸在了两名官兵的身上。

    待这二人手忙脚乱将尸体推开,眼前所见,便是一名同袍被劈开面目,立毙当场。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一行人围攻,转眼间,便只剩下两人。

    两人胆战心惊,犹疑不前。

    道士却是毫不犹豫,揉身抢进。

    “道长当心!”

    忽然间,耳边传来几声警示。

    李长安侧目看去,原是六个弓手打扮的见势不妙,早早退缩下去,聚在一起张弓搭箭,浑然不顾道士身旁的同袍。

    “砰。”

    六张弓弦响作一声。

    双方之间,不过五六十步,重弓平射之下,箭矢追星赶月转瞬即至。

    电光火石间。

    李长安却不慌不忙,将长剑贯入一名因见到弓手举动惊慌失措的官兵胸口,这才伸手作剑指,喝到

    “风来。”

    一声令下,狂风平地而起。

    ……………………

    说起御风这门变化,不知是这方世界灵气更充裕,还是自个儿修为又有精进。虽不说如使臂指,但大致区域内,刮歪几根箭矢还是绰绰有余。

    就算不能尽数刮走,剩下一两根到了身前,也已经软绵无力。

    随手接过一根,从容捅进身边最后一个官兵的喉咙里。

    这官兵便捂着箭矢,抽搐倒地。

    道士震掉剑上残血,正要上前结果了那几个弓兵。

    “妖、妖……妖术。”

    几个弓兵哆哆嗦嗦一脸惊恐,其中一个更是尖声叫出这么个词儿来。

    李长安莫名其妙。

    妖术?我这算什么,你家堆人头塔养鬼卒才是正儿八经的妖术。他却不知,昨日攻城之时,鬼卒轻而易举地屠杀了城中叛军,却也把一些旁观的官军吓破了胆。所以在屠城掠夺时,这帮胆怂的,才连城也不敢进,只敢在周遭搜寻些“边角料”。

    结果运气不好的,正撞上李长安。

    “不要过来。”

    几个弓兵尖叫着,仓惶中又射出一轮箭来。

    然而惊恐之下,颤抖的手自然射出软绵的箭,李长安唤起风来,便被卷得没影了。

    眼见这一幕,他们终于承受不住,扔下武器转身就逃。

    可没跑几步,便被几个咬牙切齿的青壮扑倒,拳打脚踢也挣脱不开。很快,更多的人就扑了上去。

    贪残的狼没了爪牙,软弱的羊露出犄角。

    刚开始还有咒骂声,转眼便只剩求饶,接下来只有惨呼了。

    道士摇摇头收起剑来。

    祸福无门,唯人自……得了吧。

    他扫了眼满地死不瞑目的尸。

    无论是村中的冤鬼,还是这地上的尸体。这百姓又做下了什么事,才招得这灭门之灾、杀身之祸?难道是身而为人么?

    乱世人如草啊。

    见得太多,李长安连气也懒得再叹一口了。

    他冷眼看着人堆中惨呼声渐渐消失,片刻之后,人们四散开来,寻到自己死难的家人放声痛苦,只剩原地几堆不成人形的烂肉。

    他转过头去,瞧见自己先前救下的女人。

    她没有去参加这场复仇,这是呆呆坐在地上。乱糟糟的头披散下来,遮住面目,怀中抱着已经没有声息的幼子,膝上躺着死不瞑目的丈夫。

    “大嫂,节哀……”

    这干瘪瘪的宽慰还未说完,一团刺目的殷红便从胸膛扩散开来。

    在红色的中央,丝的遮掩下,是一把没柄的匕。

    道士终究还是叹出口气来。

    弯下腰,替一家人合上双眼,轻声念诵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

    ……………………

    度完这一家子,李长安心头却愈堵得慌。

    他转过脸去,却现幸存的百姓齐刷刷地跪在了身后。

    “使不得,使不得。”

    道士赶紧上前,将他们一一扶起,劝慰几声,便各自去收拾散乱的行礼以及亲友尸身,唯有一位腿脚受伤的老人还伴在身边。

    老者告诉李长安,他们本是附近的村民,自朝廷大军来临后,便竭力供养,要粮给粮要人给人,如此才避过了屠村磊塔的厄运。昨夜里,瞧见府城方向火光冲天,心有不安,村民才躲进林中,没成想还是被那官军找了上来。

    “幸得道长出手相救,否则我等皆为山中冤魂。”

    李长安摆摆手,询问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者幽幽一叹。

    “拖家带口的还能怎么办?若是没饿死在山里,等官军走了,自然是回村子,只希望接下来的官吏盘剥不要太狠……”

    老者的话让李长安无言以对,只是心中像压上了什么东西,沉得难受。

    忽的。

    “救命……”

    李长安转头瞧去,只见一个身作嫁衣的女子,跌跌撞撞从林中跑出来。

    道士赶紧迎上去,那女子脚下一个踉跄,直直跌进了他的怀中。

    女子抬起头来,李长安顿时一愣。

    该怎么形容这张脸呢?大抵是西湖带雨、碧波烟横,总而言之,一张妩媚动人的容颜撞进了李长安眼帘。

    按理说,生长在网络时代的李长安,也是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美人的。

    可是。

    在屏幕前见到美人是一回事儿,在现实生活中见到美人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在怀中见到美人那便更加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但好在道士心思澄澈,惊艳之下,并未失态。

    “姑娘莫慌,生了什么事?”

    女子伏在李长安胸膛上,梨花带雨。

    “妾身今日出嫁,不料在送亲途中,突然冒出一个强人,那强人杀光了其他人,便要将妾身抢去作压寨夫人,妾身自是不从,他就给妾身戴上了此物……”

    说着,女子抬起手,只见一双纤细的皓婉上,锁着一把粗糙厚实的铁铐。

    “……妾身趁他不备,好不容易逃了出来,那强人却紧追不舍。”

    李长安心中郁郁,正不知何处泄。

    正好!

    “那强人长得什么模样?”

    女子略一回想,便是小脸煞白,她声音颤抖。

    “那强人身似熊罴,面似钟馗,一嘴大胡子甚是吓人……”

    “娘子莫慌,且与父老一同歇息片刻。”

    李长安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

    “那强人,贫道为你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