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快到傍晚。
益剑两州接壤处,横竖两条驿路交叉口子上。
“停!”
武谨书勒住马缰,扫了一眼大军,从铠甲缝里拿出一张粗陋的舆图。
“离鹰嘴山脉只剩三十里,先修整一晚,凌晨出发!”
他吼了一声,下达军令。
一定要让身体保持最佳状态,才能将潜能全部激发出来。
一个十分精明的亲兵指着地图上的黑圈圈,恭声问
“统领,这条路是啥意思?”
武谨书瞥了他一眼,嘴角泛起冷笑
“待张巨蟒死了,咱们沿着这条路去河北定州,将此獠家族屠戮殆尽,鸡犬不留!”
亲兵眼底涌起一丝敬佩,奉上彩虹屁
“统领真是运筹帷幄啊!”
不过心里隐隐有些忧虑,真能这么顺利么?
那可是张巨蟒啊!
光听名字就头皮发麻。
武谨书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冷声道
“传令下去,全体集合!”
“遵命!”
亲兵吹响号角。
不多时,队伍密密麻麻移动过来。
武谨书环视五千悍卒,高喝道
“诸位,明天就是决战,你们害怕么?”
“不怕!”
队伍声如洪钟。
但依稀能听出有几分没底气,一些悍卒的脸上布满紧张之色。
离鹰嘴山涧越近,他们心中的不安愈浓。
张巨蟒啊,这个人仿佛生下来就是让世人仰望的。
如果世间没有神灵,那他就是最接近神灵的存在。
杀他?
这不是对神灵不敬么,一定会遭到反噬,下恐怕凄惨无比。
感受麾下颓废的气势,武谨书面色逐渐阴沉,跨前一步,怒吼道
“对,咱们这群人微如草芥,是世间平凡到卑微的小角色,而张巨蟒名震万邦,再偏僻破落的村落都听过此獠的事迹。”
“可那又怎样?”
”咱们虽小,却有万钧之力!”
“啧啧,你们想想,张巨蟒在我等手中折戟沉沙,把此獠打入尘埃,把此獠踩在脚底,这种滋味如何?”
话音落下,悍卒们高举刀枪,整齐划一,气势凛凛。
天地间瞬时便布满了让人透不过气来的肃然杀气。
每个悍卒都是战意昂扬,涌起强烈的战斗渴望。
统领的话挠到他们心里的痒处,击杀张巨蟒,是一个让任何大丈夫都热血沸腾的荣耀。
武谨书满意颔首,目光依旧锐利,继续打鸡血
“或许,这一战是你们此生最刺激的一战,等到将来老的时候,你们会记起,自己创造一段为人传诵的奇迹!”
“杀!”
“杀!”
“杀杀杀!!!”
悍卒们扯开喉咙咆哮着。
他们眼里没有畏缩和退却,而是炙热。
仿佛一团地狱之火在燃烧!
武谨书被气势感染,脸庞扭曲,热血沸腾。
等待自己的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高光时刻!
……
队伍在荆棘林中修整。
翌日,武谨书点起兵马,五千手臂扎着红巾的骑士跨坐马上,腰挎长刀,背负箭盒,手提长弓,就如同寒风中五千具石雕,冰冷而坚毅。
“记住,战斗时所有人弃马,目标对准张巨蟒,别管任何人。”
武谨书叮嘱身边的亲兵。
亲兵皱了皱眉,不解问道
“统领,咱们在狭窄地形演练了骑兵冲阵,为啥要放弃优势?”
“优势?”武谨书眯了眯眸,厉喝
“这是最大的劣势!张巨蟒手中有炸药,炸药会惊乱马匹,继而导致咱们乱成一团。”
“传令下去,碰上炸药不必仓惶,趴在地上举盾牌格挡。”
“是!”
亲兵领命而去。
武谨书深呼吸一口气,目光坚毅。
张巨蟒,你一定会死在某手上!
……
东行三个时辰,众人到了一处哨卡。
两座高高的岗亭横在大道两边,中间横着一根粗大的木桩。
眺目远望,武谨书看到一里外的鹰嘴山涧,那里漫卷如浪的旗帜遮天蔽日。
“立刻下马,陪同嗣泽王去谈判。”武谨书高喊了一声。
队伍中间一辆豪华马车,走出几个文弱的儒士,前面站着高冠紫袍的俊郎男子。
武谨书踱步过去,肃声道
“别紧张,安心进帅帐,张巨蟒又不知嗣泽王长什么模样。”
男子苦笑一声,点头没说话。
“请。”武谨书抬臂。
男子等文士走前方,武谨书率领五千精锐以悍不畏死的姿态紧随其后。
沿路军帐,武谨书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禁忐忑。
张巨蟒的部下为何丝毫不见紧张,也不要求卸掉兵器
就这么狂得没边?
不过一个个将卒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完全是搏杀熏陶出来的杀伐气焰,简直可怕。
不知不觉走到守卫森严的帅帐,众人被一个魁梧大将给拦下。
武谨书微不可察给亲卫递了一个眼色,悍卒在营栅东保持阵型。
“嗣泽王,请跟谈判团队去拜见大帅!”将军鼓着眼,表情严肃。
紫袍男子看了眼武谨书,征得同意之后,跨步走进辕门。
待几人进了帅帐,气氛逐渐森然,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将军慢慢后退几步,慢慢走到营栅西边,朝廷五千精锐也靠拢。
两方人马泾渭分明,呈东西两边对峙。
就在此时。
“咻咻!”
口哨声格外清脆,在寂静的山涧却异常刺耳。
武谨书像绷紧的弦骤然松开,疾步冲杀到辕门。
吹了口哨,代表里面坐着张巨蟒!
“全军出击,退后一步者斩!”
武谨书口中传来雷鸣般的暴喝,震慑着麾下悍卒之心,悍卒热血激荡,手中的刀枪握得更紧。
嘶声力竭的喊杀,最猛烈的冲击已然发起。
五千悍卒双目填满汹汹的杀机,高举刀枪,不顾一切冲向辕门。
今日,就做一回蚍蜉撼树的壮举!
咚!
咚咚!
鼓声隆隆,军寨几十面大鼓被敲的声震如天雷。
跟随张大帅杀过突厥蛮子,砍过吐蕃蕃子的将军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他怒吼道
“全部杀光!”
伴着隆隆喊杀声,漫天闪烁着流萤般的光泽,那是密集如网的箭矢反射出的寒光。
武家悍卒在箭雨中被射穿身体,他们却如发了疯一般,前赴后继的冲出,任凭身边倒下一具具同袍的尸体
他们眼里只有帅帐中的那个人!
帅帐内。
轰隆隆的声势传来,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至。
恐怖的杀气,像是浩瀚的山洪般冲来,似要震裂乾坤,冲破寰宇。
杨玄琰恐惧到了极点,身躯瑟瑟发抖,如临炼狱。
“哈哈哈!”
“没想到吧,你张巨蟒也有今天!”
“不带一兵一卒,谁给你的勇气啊?你真以为自己是神?我呸!”
紫袍男子发出阵阵嘲讽的大笑声。
其余几人眼底也露出疯狂之色。
一想到张巨蟒沦为瓮中之鳖,那种快感简直能让人窒息。
“脱下铠甲吧,让咱们看看您老人家的裤裆是不是被尿染黄了。”
“被咱们这些无名鼠辈羞辱,不好受吧?”
有人拍案而起,肆意挑衅。
砰!
帅帐辕门被砍毁,武谨书怒发神威,带着最精锐的悍卒,持刀冲了进来。
“列阵,给我死命挡住!”
他朝后吼了一声,吩咐麾下摆出盾牌阵,挡住朝廷兵马的箭雨。
随后目光自然落在那个金色铠甲身上。
虽然头盔遮挡了头部,但这身影错不了!
武谨书一双眼眸光彩熠熠,阴鸷沙哑道
“单枪匹马你别怕,一腔孤勇又如何,你可以死,但不能怂。”
“褪下铠甲,与我堂堂正正一战,让我见识一下你张巨蟒的能力!”
“我……我……”
杨玄琰喉咙发出压抑的嗓音,如钝刀吱吱磨石,又像是老鼠啃咬死尸,难听异常。
武谨书肾上腺素飙升,一刀砍断谈判桌,桀桀笑道
“世人大概从未想过,你张巨蟒会落到如此境地。”
“跪下求饶,留你全尸!”
他狰狞着脸,神色狂妄至极。
我武谨书为何不能狂?
天下谁能杀了张巨蟒?
唯有我!
我就是至高无上的神!
念及于此,武谨书不再废话,袭掠而出,势大力沉的一刀砍向“张巨蟒”。
锵!
刀刃接触铠甲,火星迸起,杨玄琰被力道冲击在地上,头盔震落在地。
“陛下亲自派人给你打造的铠甲,果然是坚固,可惜了,废物多给几条命也还是废物。”
武谨书漫不经心的冷漠自述,仿佛即将踩死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草原突厥帝国,废物!
陇西李氏,博陵崔氏,传承千年的世家,皆是废物!
李唐子孙,李旦李隆基等等,都是废物!
吐蕃,西域诸国,更是废物!
这么弱的张巨蟒,你们竟然对付不了?
不是废物是什么?
一齐瞻仰我这个神灵吧!
就在武谨书沉浸在无上荣耀之中,帅帐内其他人目露震撼,仿佛见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紫袍男人吓得螺旋升天,下巴剧烈颤动
“不……不……不啊!”
头盔震落,眼前哪里是张巨蟒的脸?
声音惊醒了武谨书,他抬眸望去,瞳孔骤然收缩,脸色旋即苍白,神经质般咆哮道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话罢飞快袭至杨玄琰身旁,一手掐住其脖颈,嘶吼道
“你是谁?张巨蟒呢?!”
杨玄琰手脚颤抖得愈发厉害,哽咽出声
“他……他威胁我家人,我是无辜的。”
武谨书满脸失神落魄,像是一盆冰水自天灵盖浇灌而下,心中交织着不可言说的悲愤惊惧。
为什么?
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他扭曲着脸庞,彻底失去理智,加重力道,勒得杨玄琰脖子铁青发紫,呼吸困难,几乎濒死。
……
与此同时。
半山腰上巨石旁边。
几个将领遥望着战场,盯着帅帐。
“大帅特意让试试新武器的威力,可以开始了!”
一个相貌敦厚的校尉沉声道。
其余人纷纷颔首。
他们都是大帅秘密组建的火器营,不管是将卒的家庭情况,还是忠心程度都经受了严格的选拔和考验。
火炮这种绝密武器是绝对不能外泄。
几人将目光看向一架首尾二尺长,周身加了十道铁箍的大炮。
其外观如猛虎蹲坐,虎虎势势,煞是威风。
“准备!”校尉喝了一声。
火器营士兵拿大钉和铁绊将炮身固定。
而后开始填充火药,上面铅弹压顶。
几人检查几番,看向校尉示意可以开始了。
校尉却摸了摸后脑勺,憨厚笑道
“俺们亲手试验这是何等的荣幸啊,发射时总该说点啥。”
说着似想到了,板着脸道
“准备!”
他深呼一口气,气贯丹田,仰天怒吼
“大炮开兮轰他娘。”
“开炮!”
嘭嘭嘭!
轰轰轰——
大炮发射,以藐视天下的孤傲杀机,挟裹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疾射而去。
帅帐内。
武谨书扭曲脸孔如一头出笼的上古凶兽,双眼流血,所有自信都仿佛瞬间被击碎。
他正要顺势掐死杨玄琰泄愤。
骤然间。
砰!
类似石头模样的东西砸破帅帐,瞬间像引发了十八级大地震一般。
火光冲天,天塌地陷!
武谨书骇然变色,他感觉死神的魔爪快要缠住他的脖子。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在刚猛无比的巨力一击下,帐内的刀盾手,连人带盾竟被戳飞上了天。
散落的肉块和鲜血,漫天落下,满是令人呕吐的浓郁血腥味,夹杂着刺鼻硝烟。
杨玄琰发疯似的捡起头盔戴上,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帐外将军率领将卒疾步后退,一块块坚固的盾牌竖起,抵挡住炸药波及过来的威力。
无数人心头纳闷。
大帅又捣鼓出什么杀手锏?
这也忒猛了吧?
而在辕门周遭的武家悍卒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个个炮弹落下,仿佛死神在挥舞镰刀,无情的收割性命。
惨绝人寰的嚎叫,悍卒土崩瓦解,如溃巢的蝼蚁崩散。
留下一具全尸的,竟然算是幸运,一眼望去遍地残肢断骸,一些下场更惨,被炸成肉泥。
“逃啊!”
“救命啊!”
面对这种大杀器,悍卒心里防线直接崩溃了,嚣然的战意烟销云散,剩下的只有恐怖,纷纷惨叫着开始仓皇逃窜。
可本就是提前备好的屠杀盛宴,还怎么能逃?
天空下起了炮弹雨,堆叠的尸体将环营的沟壕填满,流淌的鲜血将帅营一线赤染,形成了大片大片暗红的沼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