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琢磨了好些时日,终于在今日得了机会,索性豁了出去,想让赵凰歌心里先有个底儿。
哪儿知道吕纤容打算玩这么大,直接便将所有东西都交了出去!
他说完后,又下意识讨好的笑:“主子,便是这些了。”
赵凰歌看着他,见辛夷脸上的讪讪,却是无声的叹了口气:“怎么不早告诉本宫?”
闻言,辛夷也有些脸上发热,道:“其实,属下原本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的。”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分明是易碎品,偏生被人扔到污浊中摔打凌虐,一朝重新洗干净,发现她竟依旧完好。
若她是龙虎司里那些不似姑娘、甚至连男人都畏惧的女人也就罢了,偏偏她是生于寻常人家。
他最初因着那张脸同情了几分,后来因着那性格起了些好奇,再后来便是生了些兴趣,想着这人能做到哪一步呢?
然后便纵容了事态,发展到了如今。
他便是不说,赵凰歌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
可是,即便猜到了,如今再说什么也晚了。
念及此,赵凰歌又伸出手来,指了指辛夷,叹息道:“你呀。”
她捏了捏眉心,看着桌案上的那个小盒子,一时竟难得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良久,才听得赵凰歌无声叹气:“别让她涉险。”
这话一出,辛夷顿时接口道:“当然。”
他似乎觉得这句话有些轻飘飘,便又加了一句:“您放心,属下着人看着呢。”
她心里有分寸,自然不会拿吕纤容的安危开玩笑。
只是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其实,公主有没有想过,吕小姐为咱们做事,并非全无益处。”
且不说龙虎司里的人脉,根本不可能分散出去挨家挨户的盯着慕容家相关的人,单说吕家……
如今的吕颂,身在兵部,为左侍郎,他是吕纤容的哥哥,若吕纤容相劝,必然可以为他们所用。
龙虎司的人,渗透进去兵部的并不多。
左侍郎这样的位置,若能成为自己人,必然会给赵凰歌带来极大的利益。
他这话说的在理,赵凰歌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本宫从未想过拉帮结派。”
若是以前,兴许赵凰歌还会借着拉帮结派,来达成自己的利益。
可她今生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
便是一把刀。
待得挖出了北越的毒瘤之后,她就打算退到幕后。
若是真的拉拢了一帮人,届时便是她想退,她的拥趸也不会允许。
这于她不利。
赵凰歌说到这儿,又道:“不过,吕颂此人的确有才,待本宫观望一段时日,若他当真有大用,本宫会提拔他。”
朝中需要清贵们与权贵做对抗,世家的力量太强大,不能一下连根拔起,只能逐个击破了。
这些出身贫寒的清贵们,便是很好的一步棋子。
辛夷却误会了她的意思,闻言只恭声道:“您放心,属下会好好儿看着他的。”
见他这模样,赵凰歌微微摇头,知道这事儿一时半会不能说开,索性便将之丢到一边,认真叮嘱他道:“其他事情暂且不说,本宫只要你记得一件事,她一个弱女子不该牵涉进来。”
吕纤容受的苦够多了,何必再让她卷入风暴中心呢。
虽说眼下看来,她做的这个事儿在暗处,并无危险,可万一呢?
若是真的让慕容忠或者其他人发现,她又如何自保?
赵凰歌的担忧,让辛夷有些吃惊,他先点头应了,复又轻声道:“主子,您是不是……”
对这位吕小姐,太过关心了。
赵凰歌起初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可在看到他的目光后,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吕纤容像极了前世的自己。
当时的她,无人可以拉自己一把。
而现在看到吕纤容,在她可以做到的情况下,她便希望可以拽那姑娘一把。
但重生本就是一件离奇的事情,她更无人可说,现下只能垂眸道:“大抵同为姑娘吧。”
这话,辛夷起先想笑,可又在看到赵凰歌的表情后,便笑不出来了。
毕竟,自家主子的神情里,在那一瞬间竟然满是哀伤。
他长出一口气,收敛了笑容,郑重道:“主子放心,属下会尽量不让她掺和这些。”
原本他就是不赞同的,他又不是禽兽,让人一遍遍的揭伤疤,脑子得多不好使啊。
更何况……
这些时日瞧着吕纤容陷在困境中挣扎,他其实也动了恻隐之心。
辛夷才想到这儿,便见赵凰歌又抬眼看他,郑重道:“本宫问你一件事。”
她这样郑重,辛夷瞬间所有念头都一扫而空,坐直了身子看赵凰歌,问道:“主子,何事?”
然而赵凰歌这样的郑重,却没有说什么大事儿,而是问了他一句让人一头雾水的话:“你没有别的想法吧?”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辛夷一时愣住了,脸上的正色也变成了茫然。
什么想法?
他该有什么想法吗?
好在,他的疑惑,很快便有了解答。
下一刻,便见赵凰歌伸出手来,敲了敲手边的盒子。
他瞬间福至心灵。
而后,一张脸便爆红了起来。
“主……主子。”
辛夷难得说话磕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对吕纤容,能有什么想法!
辛夷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您放心,属下保证半分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没有起过,最多就是同情她!”
毕竟,美人儿垂泪的模样,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吧?
又不是石头做的心!
赵凰歌见他这模样,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问自己下属这样的事情,到底让赵凰歌有些尴尬。
她以手作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遮掩了自己的尴尬,正色道:“那就好,本宫只是,只是怕你过了界,稍做提醒罢了。”
辛夷一时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您放心,属下也不是禽兽啊。”
虽说不知道这事儿跟禽兽有什么关系,但赵凰歌还是松了一口气,道:“你没想法,那就最好了。”
毕竟,自己的下属是什么性格,她还是了解的。
但她这表情,却让辛夷想歪了。
“主子。”
辛夷坐直了身子,微微蹙眉,问道:“属下问您一件事情啊——”
他仿佛不知这话该怎么说,磕磕巴巴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了自己想的事儿:“您是不是……觉得她名声不好?”
辛夷这话问的温和,赵凰歌却是骤然蹙眉:“你怎么有这种想法?”
闻言,辛夷讪讪一笑,在赵凰歌盯着自己的目光中,声音越发小心翼翼:“这些时日,京中的流言蜚语您也知道的吧。”
赵凰歌越发糊涂了:“什么流言蜚语?”
她是真不知道。
辛夷叹了口气,见她这表情,便知道自己想多了,可话到了嘴边,到底是轻声开口道:“吕家的冤案虽然沉冤昭雪,可是吕家现在的两位小姐,过去三年都身在风尘之地,这事儿也是瞒不住的,这您知道吧。”
他将话说到这儿,赵凰歌瞬间便明白了,眉眼也冷凝了下去:“有许多人议论此事?”
辛夷摇了摇头,道:“不是议论,而是辱骂。”
京中都知道吕纤容的过去,即便这个过去,是因为吕家的苦难而被逼的,可那些人却并不在意这些。
刀子没扎到自己身上永远是不疼的,而其他人的苦难,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会化作同情的眼泪。
然而等到过段时间,那些同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便成了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