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她一句话没说完,便骤然被萧景辰往后扯了一把,与此同时,男人抬手将她护在身后,她腰间的软剑却被他抽了出来。
“叮——”
刀剑相接之声,让赵凰歌瞬间清醒过来,眸光沉沉的看去,却见暗夜中,竟然黑压压的来了一群人!
都是冲着他们来的。
萧景辰不等她反应,直接将人推到了房中,沉声道:“防御!”
赵凰歌被推到了屋内,宿罗也已然看到了外面的情形,瞬间便提着刀朝外冲出。
下属们出了大半,唯有小部分在房中戒备森严,护着赵凰歌与床上昏迷的百姓与诊治的医者。
外面混乱做一团,赵凰歌有意想要出去,奈何兵器已然被萧景辰给当先抽走,拿去当个防身之物。
从她的角度,正可以看到那兵刃上闪着寒芒。
分明这情形十分的危急,可赵凰歌却在这时候,起了点不合时宜的欢喜。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也会被人护在身后。
柔弱向来是她不屑一顾的,却在这时候,又品出点好来。
有人肯护着她呢。
萧景辰动作很快,有宿罗助阵,不过片刻功夫,那些人便被尽数拿下。
可在将那些人的面具都摘下之后,却又纷纷沉了脸色。
这些人,是巫僧。
为首的人被宿罗摁着,萧景辰抬手将他的面具摘下,果然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巫僧的方丈。
白日里还在三照寺内滔滔不绝的人,现下便成了前来刺杀的刺客头子。
赵凰歌在房中也看的真切,见他的身份,瞬间便咬了咬牙。
便在这时,床上有一声闷哼传来。
那些被弄晕了带出来的百姓们,醒了。
赵凰歌看了一眼床上,又看了看外面,见萧景辰押着人去了另外一间房,方才沉声道:“去守好外面,莫要再被人偷袭。”
下属们闻言,顿时朝外走去,他们才出了门,便见夜色中升起一朵烟花来。
赵凰歌只看到,神情便添了些喜色。
是她的人来了。
那五百个用来保护她安危的人,因着被赵凰歌分散开来,所以现下并没有来的太多,不过是半数左右。
饶是如此,也足以让这个小院里固若金汤了。
赵凰歌安了心,先分出一部分人去控制三照寺,务必不能走漏了风声,至于剩下的人,则是沿途把控,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待得嘱咐完之后,她这才看向那些醒来后瑟瑟发抖的百姓,温声道:“诸位莫怕,本宫是皇上派来,调查真相的。”
那些人是吃药的多了,脑子都有些迟钝,赵凰歌一连解释了好几遍,才有人渐渐反应过来。
可待得意识到,赵凰歌不是骗子,是真的前来为他们讨还公道的,顿时便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房中一瞬间凄风苦雨,赵凰歌耐心安抚之后,才听得有人抽抽噎噎的开了口:“我家祖居永韶,世代都在此居住,乃是安安分分的百姓……”
于是从他们的嘴里,赵凰歌听到了一个与韶明王府截然相反的真相。
韶明王想要建立祠堂与陵墓,按理说来,与他们这些百姓们是无关的,可谁知道,风水先生测了之后,说他们的田地乃是最合适的地方。
这些百姓们原本家里有田,日子富足,可如今官府要收了他们的田地,百姓们自然是不肯干的。
原本胳膊拧不过大腿,知道韶明王府肯给他们在别处补了田地,也有人想着认命算了,谁知道却发现,良田是假,不毛之地是真。
且这田地就在山中,他们来此之后,便被变相的控制了。
起初,还有人能对外传出消息来,到了后来时日一长,渐渐地再无人记得他们。
人的记忆总是最容易忘却的,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周遭相邻对他们的记忆,就变成了——命苦了点,被迫搬迁到山中的乡亲们。
那些原先还肯过来探望的人,因着一场山崩,看着倒塌封住的路,便起了害怕的心思,连来探望都不肯了。
“然后,我们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被喂了药,被抹去了与外面的隔绝,最后,成了这里面无知无觉的做工者。
这还不算完。
他们并不是唯一的一批。
除了被抢占土地,而被迫迁移的百姓之外,还有其他因各种各样缘由被弄到这里的人。
究其缘由,皆是因为韶明王府。
有家境殷实的百姓,又做点小买卖的商人,基本上都是青壮些的,被无辜掳走,从此不见天日。
为了防止他们互相通气,每日都会被喂药。
赵凰歌自然明白为何这个药会是每日被喂的短效的——因为若是喂了长期的药,真将人弄成了傻子,那于他们做工便没有益处了。
毕竟,这些东西,傻子可干不来。
这些人浑浑噩噩度日,直到今日才互相发现了内中的猫腻,一时之间,房中只剩下了凄风苦雨的啜泣声。
“公主仁德,求您给我们讨个公道!”
不管她的话可不可信,可眼下,她却是唯一的一根稻草。
没有人愿意这稻草是假的。
见这些人跪地哀求,赵凰歌却是满腔怒火,她克制着怒意,命人将他们搀扶起来,沉声道:“你们放心,此事,本宫定会为给你讨回公道!”
韶明王此人其心可诛,这些都是北越百姓,却被他为了一己私利,而将这些人当猪狗奴役。
她既愤怒又心寒,往日里只觉得这位皇叔是贪婪且愚蠢,如今看来,却是又贪又坏!
一个人,怎么可以恶毒到这等地步?
她安抚完了百姓之后,快步走出去,却正好与萧景辰迎上了对面。
他才从房中出来,正拿帕子擦手。
手上带着水,帕子却被染上了血。
撞见她后,萧景辰下意识的站住脚步,才想要藏手帕,却又在看到她情绪不对劲儿之后,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闻言,赵凰歌摇了摇头,却是问道:“国师审讯完了?他招了什么?”
若是这答案不足以让她满意的话,赵凰歌不介意自己亲自动手。
可惜那巫僧却没给她机会。
“他招了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原本以为,这种平常善于玩弄人心的东西,审讯起来要比旁人麻烦,谁知道,倒是不堪一击。
纸糊的老虎罢了。
他将巫僧所招认的东西说了,末了又道:“他倒是聪明,只将事情都指认到了卢家的身上,说自己是被利用的——卢家是被他们当做了弃子么?”
毕竟,先前发现的这个地宫,据那女子所言,也是卢家的地盘。
赵凰歌闻言,却是嗤了一声,道:“弃子啊,也成。那就先从这个弃子下手好了。”
就算是弃子,也是韶明王的左膀右臂。
更何况,这个弃子先前可是与韶明王为虎作伥,现下不知有多少秘密。
死人身上她都能榨出来有用的,更何况偌大一个卢家!
她说这话时,脸上虽然带着笑,可那笑容里,却怎么瞧都带着点渗人。
萧景辰只看了她一眼,便察觉出小姑娘的情绪不大对劲儿,复又问了一句:“可还好?”
他说这话时,靠近了赵凰歌,对方瞬间便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
可除了血腥之外,还有令人安心的佛香。
分明他没说什么,可赵凰歌还是被安抚到了。
她摇了摇头,想了想,又将房中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今夜之事,韶明王怕是已经得到消息了,本宫想先下手为强,国师以为如何?”
她眼中的光芒带着狠厉,萧景辰却是笑的温和:“全凭公主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