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放下了手中的书。他坐正了身子,直视着面前的杨家晨说道:“我问你,你说城中为何到处都在传是咱们派人去刺杀清国使臣?”
“自然是被人诬陷。”杨家晨想都没想就回答道。闻言的洪承畴微微摇了摇头,嘴里说道:“你只说对了表面上的东西,但这不是到处传咱们刺杀清国使臣的最根本原由。”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杨家晨问道。洪承畴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见状,杨家晨走过去提着茶壶走了过来,亲手往洪承畴手边的杯中蓄满了水。
洪承畴端起来放在嘴边吹了吹,又小口的喝了一口,这才说道:“最根本的原因是南京城大部分多数人和他们背后的人不喜欢咱们虎字旗。”
“不喜欢咱们虎字旗的人多了,大明恐怕就没有什么人喜欢咱们虎字旗,但这和往咱们头上扣屎盆子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们喜欢姓范的那个狗东西!”杨家晨骂骂咧咧的说道。
洪承畴笑着说道:“你说对了,他们更喜欢那个姓范的,或者说他们更喜欢辽东的那个清国。”听到这话的杨家晨一脸茫然。
他嘴里说道:“你这话都把我说糊涂了,好好汉人不做,偏偏要给奴贼当奴才,天底下哪有这么贱的人。”
“我问你。”洪承畴说道,
“咱们虎字旗到处成立农会分田地,免除佃户不合理的债务,影响最大的是哪一类人?”
“自然是那些有钱有地还喜欢欺压百姓的乡绅地主了。”杨家晨说道。他在山西做过县丞,后来又做了县长,见到太多的乡绅地主恶霸,这些人对百姓恨不得敲骨吸髓。
洪承畴笑着说道:“江山最不缺的就是你口中这种人,尤其是那些读书人的身后,几乎都是这样的人,不然你觉得那些读书人凭什么可以有闲钱去读书识字考取功名。”杨家晨并不傻。
洪承畴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自然也能够想到一些事情的背后推手。至于那些不明真相的底层百姓,最容易被人哄骗。
他们虎字旗虽然一直都在深入底层百姓中间,为百姓分田分地,让百姓免除乡绅地主的欺压,不再受苦,可这种情况只限于虎字旗治下。
在大明治下的地方,百姓对虎字旗谈虎色变,等同于杀人的土匪恶霸。
虎字旗宣传的再好,百姓没有见到好处之前,也根本不会相信。对于那些平日里最多只去附近小镇里的底层百姓而言,他们更愿意相信那些乡绅和读书人的话。
毕竟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相信的过下来,而虎字旗这边说的天花乱坠,只要百姓不能亲眼看到,亲身体会到,便不会相信,只相信那些掌握了话语权的熟悉之人的话。
“这回明白了吧!”洪承畴问道。啪!杨家晨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嘴里怒骂道:“这些人真是该死,居然颠倒是非哄骗百姓来摸黑咱们,这要是在我治下的那个县,我一定把背后的黑手通通都抓起来关进大牢,然后一个一个治罪。”
“这里是南京城,大明治下的地方,你我可没有权利抓人。”洪承畴笑着摇了摇头。
对于这种诬陷,他又何尝不恼火,但是再恼火也解决不了,因为这背后已经不单纯的是清国使臣的事情,更多的是那些仇视虎字旗的读书人和乡绅地主。
杨家晨忍不住对洪承畴说道:“洪抚台你也在大明做过官,也曾经是他们这些读书人中的一员,你有没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照他这么被诬陷下去,万一导致和谈失利就不好了。”
“没办法,除非虎字旗那边愿意改变策略,拉拢这些乡绅地主,说不定这么一改,大明这边的读书人会主动来投,提前夺得天下。”洪承畴说道。
听到这话的杨家晨摇了摇头,他道:“不可能的,真要照这么改,虎字旗和另一个大明有什么不同,恐怕不等一统天下,就会被这些乡绅地主给拖垮,最后便宜了辽东的奴贼。”
“那就没办法了。”洪承畴一摇头,旋即说道,
“只要不改变这些读书人对虎字旗的敌视态度,那么只要有机会,这些人肯定会使劲的摸黑咱们,所以你想要洗刷掉南京城百姓对虎字旗的口碑,那就别想了,除非虎字旗大军占领南京城,让这里的百姓亲身体会一下在虎字旗治下与大明治下的区别。”啪!
杨家晨恼火的再次拍了一下桌子。
“放心吧,虽然民间的这种诬陷对和谈有影响,但问题不大,毕竟大明真正掌权的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朝中文官那边怕是不怎么希望与咱们和谈。”杨家晨道:“这么多人都反对,也是一件麻烦事。”
“你我应该庆幸如今大明掌权者并非全是那些读书人,不然这次和谈肯定失败。”洪承畴说道。
勋贵和太监把持了朝政,在他看来,对虎字旗来说确实很有利。大明的勋贵被文官打压了这么多年,很少再有国之柱石的存在,几乎都是一群只顾着自家利益而不顾国事的人。
至于太监就更不用说了,因为身体残缺,更惦记钱和权,尤其是掌权的太监,很难和朝中文官尿到一壶里去。
杨家晨抬头看着洪承畴,问道:“咱们就这么等下去?”
“继续等,这个时候对咱们而言,一动不如一静。”洪承畴说道,
“别人不敢说,南京城中的那些勋贵一定会支持和咱们和谈。”洪承畴胸有成竹的说。
杨家晨道:“你这么有把握?”
“不是我有把握,是咱们虎字旗有这个把握。”洪承畴语气肯定的说道。
杨家晨犹豫着问道:“莫非他们有什么把柄落到咱们的手中?”
“差不多吧!”洪承畴说道,
“说是把柄也没错,但准确的说,南京城中的这些勋贵们的财路被咱们虎字旗握在了手里。”杨家晨一脸诧异的问道:“还有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一点也不知情?莫非出使大明之前,这种事情只告知了洪抚台你?”一时间他想不出南京城中的那些勋爵有什么短处落到了虎字旗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