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枚暴雨铳的子铳,在两三息的时间内就相继疾射而出,把净空那颗充满气节的鬼心,转眼间就打了个千疮百孔,宛如马蜂蜂窝一般。
面带从容不迫的净空,在鬼血飞溅之下轰然倒地。已断气的他,脸上还挂着淡然的微笑。
空气中血腥弥漫,引来了几只地府的碧眼乌鸦。它们从远处飞了过来,扑腾着翅膀落在净空所处那间小屋的屋顶上,歪着头用一双碧绿如玉的双眼,朝着院中望去,张嘴发出几声沙哑的叫声,聒噪得烦人。
正在为了没能拉拢一个鬼才,倍感惋惜的萧石竹,听闻聒噪的乌鸦叫声后一阵心烦,瞬间体内有戾气凭空升起,促使他鬼血加速流转。萧石竹立马转头看向了屋顶上的那几只乌鸦,袖中有道青光泛起,眼中也浮现了一丝凌厉的杀气。
那几只碧眼乌鸦见到他眼中的凌厉杀气后,一阵慌乱;不停地跳脚间扑腾着双翅,嘴里发出的沙哑叫声得更急更响,几片乌黑的长羽抖落了下来。被阴风一吹,在半空中旋转了起来。
不过片刻后,萧石竹脑中猛然响起了净空所说的“明主圣君”,袖中青光即刻消散,他眼中的杀气也随之褪去。
“明主圣君吗?”冷静下来的萧石竹,愣在原地思索半晌后,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那肯定又是件不轻松的事。”
华灯初上的玉阙城中,一片灯火通明。夜晚降临,铺天盖地而来的夜黑,并没有影响城中万鬼的狂欢。
几年的发展,城高墙厚的玉阙也是今非昔比。作为九幽国的政治和经济,还有军事中心,它已然成为了阴曹地府之中,一座富足文明,而又宏伟的大鬼城。
山上山下街巷密集,路边楼阁相直百货云集。无论白天黑夜,鬼雾弥漫的城中,一条条由青石铺成的街巷上依旧是鬼来鬼往,肩摩毂击。四处可见青绿鬼火的城中,半数商铺不但没有关门上板歇业,反而依旧门庭若市,一派热闹。
萧茯苓骑着她的兽魂从城外而来,跟在她身后的是数十骑骑着白泽,腰胯长刀背背火铳的女鬼骑兵,尽是她宫中的侍卫。还有独臂的范锦鸿,也跟在她身后。
在那些女鬼骑兵的白泽身上,还捆绑着不少打来的野生兽魂。多数是形状像野猫,头顶却长着如长发一般的长毛的类(类是一种野兽),还有一些野生的鹿蜀。
看这模样,大名鼎鼎的玉阙翁主是才去城外狩猎归来。
过了城门进城后,萧茯苓径直地朝着北面的下宫门而去(玉阙宫的宫门有上中下之分,分别在山顶山腰和山脚)。
过了黑玉作门的下宫门后(北方为玄水,所以玉阙宫的北面城门用黑玉制成),她带走她的手下们进宫,顺着宫中马道朝着玉阙宫中,绝香苑的方向驭兽而去。
萧茯苓不像其他鬼国的翁主一样,未出阁前和母妃住在一起。自从从南蛮征战回来后,她就有自己的翁主宫,是萧石竹为了表彰她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特地的奖励,就在绝香苑的后面。
洁白如雪的白泽挥汗如雨,载着诸鬼在宫中错落有致的殿堂楼阁间穿行,飞奔的兽蹄踏地,发出一阵阵哒哒哒哒的声响。
不一会的功夫,四蹄飞奔的白泽就带着萧茯苓他们,来到了翁主宫的宫门前。那檐柱不落地,垂吊在屋檐下,其下有一通常彩绘为花瓣的形式垂珠的宫门上,挂着一块方形玉璧,上书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众星宫;这儿便是萧茯苓的翁主宫。
门外左右两侧,立着一对形象诡谲的玉石石兽,人身蛇尾一男一女,皆为作张口露出犀利牙齿,吐出蛇信子状。人身饰云纹,蛇尾上尽是菱形纹,两粒拳头大小绿松石嵌在它们的眼眶之中,在宫灯鬼火下,闪烁着诡异的青光绿芒。
从宫墙殿堂到大门和门口的石雕,都是上古时候,众神统治冥界时就留下来的。那时候的冥界,还不叫阴曹地府。
只因年代久远,这座宫殿在许久以前,诸神倒底是用作什么用途的,也没鬼记得清楚了。
萧茯苓在宫门前停住,翻身下了兽魂,把缰绳递给了卫兵后跨步走入宫中。
在宫门后是一座二进院格局的宫苑,黄龙玉瓦的歇山顶的前院正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前檐正中接抱厦三间。明间开门,古钱纹棂花槅扇门四扇,其余为槛窗。
只因是萧茯苓的宫苑,所以在前院正殿前廊下,还安设了两个秋千。
萧茯苓埋头向前,对路边行礼的宫人宫女视而不见。可才来到前殿门口的玉阶下,就发现上方投下一道鬼影,把她笼罩其中。
微微一愣的萧茯苓猛然驻足,抬头向前望去,只见得面有愠色的鬼母,正站在她上方,那殿门前的玉阶后。
萧茯苓又是一愣,随之暗叫不妙,深知自己逃学去狩猎之事,只怕是鬼母已经知道了,今晚免不了会被怒斥。萧茯苓赶忙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嘻嘻一笑后,行了个万福“孩儿拜见母妃。”。
“又去哪里野了?”一声怒哼的鬼母,脸上愠色不减反增,红唇皓齿一张,厉声呵斥道“你还知道回宫啊?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话说到此,目光向萧茯苓后一扫而过,正看到范锦鸿带着萧茯苓手下的宫女们,扛着山珍野味走了进来,立即对那范锦鸿质问道“范锦鸿,翁主从学宫逃学出去,你为何不阻拦?”。
在萧茯苓身后站到的范锦鸿,急忙垂首回到“卑职阻拦了,但翁主不听卑职的,说是上课什么时候都可以,但狩猎一年难得几次。”。
萧茯苓又是一惊,猛然回过头去,狠狠地瞪了范锦鸿一眼后,又转过头来面向鬼母,脸上已然没了怨怒,尽是灿烂的笑容。
“好你个萧茯苓,你还学会逃学了,要不是学宫里的博士见你一天没去上学,以为你出事了,急急忙忙地进宫禀告,为娘还真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说话间,鬼母已从袖中抽出一支竹制的戒尺来,同时迈步向前,缓步到萧茯苓身前站定。
也正是因为萧茯苓的逃学和没去绝香苑用膳,鬼母才特意到她宫中来等着的;就是要好好教育教育女儿。
知道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萧茯苓,又转头瞪了多嘴的范锦鸿一眼后,乖乖地伸出双手去,然后对鬼母小声说道“娘,我好歹是个翁主,给我点面子,别在这儿打行吗?”。
语毕,她环视四周,顾忌的目光从环在周遭的那些宫人宫女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鬼母见状,把已扬起的戒尺缓缓放下,转身道“跟我来。”。语毕,就带着萧茯苓往前殿中走去。
不一会后,前殿中有心惊肉跳的啪啪作响声,有节奏响了起来。立在门外的范锦鸿细细聆听着,心里也暗暗数着数。待到板子声戛然而止时,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下。
沉默着的范锦鸿,轻叹一声。
前殿之中,手心红肿了起来的萧茯苓倒吸一口冷气。望着赤红的手心,她倒是没有什么委屈。
从小就是由萧石竹亲自教育的她,深知什么叫错了就要受罚,对这一顿板子倒是没有任何的怨言。
“娘给你拿点消肿止疼的药。”亲手打完板子后,就不再心硬的鬼母,看着女儿高肿的手心,一阵心如刀绞。
“没事,明天就好了。”萧茯苓一如既往的不以为意,把双手把裙摆上搓了搓后,又倒吸一口冷气后,昂头微笑了起来。
鬼母已经从自己袖中,掏出了一支药瓶来,把萧茯苓的手拉到身前,食指沾了了些瓶中药膏后,小心翼翼地往女儿手心中抹去。
药膏入手,萧茯苓顿感掌心清凉。
“下次还敢逃学吗?”鬼母又问到,只是语气比之前的质问柔和多了。语毕摆摆手,示意侯在一边的宫女先退下。
转眼之间,偌大的前殿中只剩下他们母女二鬼。
“不逃了。”萧茯苓注视着鬼母给她涂抹药膏的食指,嘿嘿一笑。
“你父王要回来了;今晚让菌人传回来的消息,比尸国灭了,东夷洲中剩下的事,可以交给留守的鬼官鬼将们去做。”给女儿涂抹好药膏的鬼母,捧着萧茯苓一双白嫩的小手,轻轻地往她掌心中吹了吹气。
“真的!”萧茯苓顿时兴奋了起来,把手往回一抽,跳了起来。吓得鬼母赶忙扶住落地的她,急声道“小心点。”。
“这事情只告诉你,可别对外说。如今这冥界,想要你父王命的鬼浩如星海,他的行程和路线要绝对保密。”鬼母压低声音,又交代到。
“知道。”萧茯苓重重地把头一点,脸上笑容更是灿烂了。
久别的父亲要回来了,萧茯苓心中的喜悦如汹涌波涛一般,瞬间把之前被打的疼痛,对范锦鸿多嘴的怨气,都冲得一干二净。
“除此之外,你父王还说了,给你请来了一位教你行军打仗的师傅。”望着女儿开心,鬼母也心生喜悦,脸上绽开了微笑。
萧茯苓却是猛然一愣,之前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谁啊?我在学宫里有师傅的,还要聘请?”愣神片刻后,萧茯苓挠头间一声嘀咕,紧接着又问到“我父王不会要给这个鬼开俸禄吧?他不会是最近钱多的烧得慌吧?”。
“既然是你的师傅,当然要给俸禄了。”鬼母早已习惯了萧茯苓这种,如萧石竹一般的奇怪思维,只是淡笑着说到“原来有熊国的公主女魃。”。
“啊?”脱口惊呼的萧茯苓,瞪大双眼紧盯着鬼母。
她在监国期间,看过不少关于有熊国的情报,都提到了这个女魃。情报中提到女魃用兵入神,要不是有熊国没有枪炮,这个女鬼可以扭转凤麟洲的战局。
从那以后,萧茯苓对女魃是心有崇敬。
得知女魃即将成为自己的师傅后,她惊喜之余胸中满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