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稳的微微海风拂过暂无汹涌波涛的山湾,海面上波光粼粼。虽说山湾地处黄泉海中,但海湾中的那几里海水,在没有下雨的晴天是不会浑浊的。
这正是山湾的特色。
港中船只间,海鸥在甲板上盘旋飞舞。闲来无事的水手们,也趴在船舷的围栏上眺望着远方海面愣愣出神。
习习海风中,暖和的阴日之光从天而降,在山湾中投下了一片惬意。
萧石竹乘坐的战船船舱里,林聪默不作声地把头一点,应了一声接下了这个任务。
萧石竹之所以要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让屡天和大羿去内耗。
酆都大帝本就想要他和屡天相互内耗,两败俱伤;好让北阴朝有休养生息的时间,以及能把精力都暂时用来吞并昆仑洲与东瀛洲中的各鬼国。
而屡天不但不想和萧石竹内耗,还想让自己在东夷洲中稳稳立足,于是给北阴朝来了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对九幽国和东夷洲中的其他鬼国,则采取坐山观虎斗的行动,静观九幽国和雷泽国飞头国等东夷洲中的鬼国争斗。
待到九幽国和这些鬼国争斗个两败俱伤之时,屡天必然会不加犹豫地出手攻打九幽国,横扫东夷洲中各地。
所以萧石竹可不想让屡天过于安逸,否则他和屡天终有一场不可避免的恶战。这种情况下可不是讲仁慈的时候。但又因为局势处处掣肘,不得已和屡天签订了和平条约。明争是不可以的了,所以也只能暗斗了。
而屡天治下的大羿,和大羿率领着的扶桑鬼们,虽说是迫于压力,向屡天投降了的。但双方之间依旧暗藏着仇恨,只要能在这点上大做文章,那么双方就会因此冲动,渐渐地化为怒火,挑起没法避免的战争。
所以,萧石竹才会要启用,早已暗中蛰伏在扶桑国中的玄教教徒,因此萧石竹也只好绕路到山湾中来了。
“那些玄教教徒的指挥权,从现在开始暂交给你,他们该做什么,又要怎么做,都由你来说了算。”萧石竹站起身来,再次走到挂在舱壁上的冥界十洲地舆全图前站定。
他双眼迸射出的锐利目光,再次看向了图中位于遁神平原以东的扶桑国。
萧石竹坚信,此计划一旦成功,等到他再次发兵时,无论是屡天还是大羿,都将会乖乖地交出他如今在东夷洲中占据的各城。
而得到了萧石竹的信任,林聪心中忽生欣喜和自豪,同时也倍感责任重大;此次计划完全不可马虎。他再次把头重重地一点,肃色道“但此事非同小可,关系重大,我希望主公给我三个月的策划时间。”。
林聪在敌后工作多年,知道指挥着数百鬼去完成这么一个庞大的计划,需要一个充足的准备,才能保证计划顺利的实施,并且提高成功率。
而萧石竹又不是那种又要马儿跑,却又不给马儿吃草的鬼,稍加思忖后便淡然答道“可以,那就给你百日时间,拿出一份详细的可行性计划来;但此计划也不必给我上报,直接按你的计划展开行动既可。”
玉阙宫南面山壁上,耸立着一座三重檐歇山式的牌楼。坊壁雕飞舞盘龙金凤,高大而又秀丽。正面匾额上写有“巍巍学府”四个大字,背面则为“高山仰止”。
在这座牌楼的后面,就是九幽国的学宫,九幽朝廷设立的最高学府和教育行政管理机构。九幽国各地学府私塾中的莘莘学子们,梦寐以求的求学之地。
沿着天坑洞壁徐徐而上的学宫中,种有千株桃树和李子树,但不是近来所种,全是古神时代就已种下的。时至今日,这些树木不知什么原因已尽数成玉,树身到树枝再到树叶都变得晶莹透亮,美不可言。
树荫之间,又尽是四角是攒尖重檐顶,黄龙玉瓦覆盖在顶部,上有鎏金宝珠的四方建筑,寓意学子们学业四平八稳,脚踏实地。
而学宫整体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区域,中间有院墙流水环绕,分成了四个学科不一样的学宫。
傍晚的鼓声,在牌楼后的钟鼓楼中响起,昭示着学宫一天的学业就此完结。
家就在玉阙城中的鬼们涌出了牌楼,朝着天坑洞壁上的宫门那边涌去。远道而来的学子们则留在学宫之中吃住。
萧茯苓跟着同学们,有说有笑地走出牌楼,就见范锦鸿带着两个禁军,已在牌楼前等候。
“翁主,那么明天见了。”她的同学们见到了范锦鸿,便知是来接她的了。于是对她把手一摇,作了告别后结伴离去。
“明天见。”笑靥如花的萧茯苓,跟同学们道别后,移步到了范锦鸿身前,快速把对方一阵上下打量。
范锦鸿被派去了训练禁军,已有一段时间没来接萧茯苓。今天范锦鸿突然在放学时出现,还真让萧茯苓惊喜之余,有点意外。
“翁主,国母有令,你得马上去一趟绝香苑。”如今已是独臂的范锦鸿不好作揖,只得微微低头,就算是给萧茯苓行了礼了。
“用膳吗?”萧茯苓随口问着,带着范锦鸿们朝着远处崖壁边上的吊臂而去。
玉阙城中,多有吊臂横生洞壁之上,以供出入宫中军士鬼官和宫人所用。之前这些吊臂全由大力山鬼组成的军士来手动升降,后来鬼母从古神著作中发现了升降符篆的记载,请国师盈盈和素天居中弟子合力解读其内容后,往这些吊臂上施了神符,以玉阙山中灵气维持,使得吊臂可以自动升降,反而省事多了。
“卑职不知,或许是吧。”跟着萧茯苓坐上了吊臂上垂下的吊篮后,范锦鸿手指一点吊篮上的蓝色符篆。
指尖一触,符篆泛光,头顶转轮徐徐旋转了起来,他们脚下的吊篮也开始缓缓下降。
阴日东落,晚霞在天坑口上空铺开,洒下如血一般的殷红。傍晚的天坑中云雾杳冥,环绕在吊篮四周缓缓游荡,似丝绒般展开,如梦如幻。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萧茯苓和范锦鸿就已来到了天坑底部。
宫灯逐亮的玉阙宫里,晶莹水润的玉石建筑泛起了七色流光,华美异常。宫中幽涧淙淙潺潺滴泉逶迤倾泻,如古琴奏响的空灵琴音,在薄雾中轻轻回荡。
萧茯苓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内庭中绝香苑前,一如既往地没有禀告,就径直踏过了宫门入内而去。
尾随而来的范锦鸿,则带着禁军卫兵,止步于宫门之前。
萧茯苓过了满目芬芳的院落,大步走到了正中深处的楼前登上石阶,进入楼中。
纱幔低垂的楼中,两只雕镂玲珑剔透,沉稳古朴玉石香炉中青烟袅袅,在满楼的奇花异草间散着淡淡的幽香。
“娘,今天吃什么?”问着此话,萧茯苓几个箭步冲到了楼中正中处的奏案前站定。话音方落,她环视四周,才发现今日的楼中除了鬼母辰若和青岚外,赖月绮也在。
而鬼母和赖月绮穿的极其隆重,都是身着大衫和金绣云霞凤文霞帔,头上戴着饰以大小珠翟九,皆口衔珠滴的金冠。
如此隆重,反而让萧茯苓很是狐疑。
除此之外,楼中还有一亭亭玉立的女鬼,正坐在赖月绮下方,身上一袭青衣碧绿如玉。头上凌虚髻如云盘回,凌托顶上,却全是由如雪银发盘成。
这女鬼看着眼生,让萧茯苓不由得一阵好奇。
“你父王为你请的师傅——女魃。”看到女儿打量着那女鬼,鬼母檀口一张,为萧茯苓介绍道“下午刚到玉阙城中。”。
萧茯苓看向女魃的双目渐渐地圆睁,眼中惊喜随之泛起。
女魃也打量着眼前这个小鬼,见她虽眼中带有惊喜,但眉宇间的沉着冷静,却是格外显眼。
上过战场的女魃知道,那是久经沙场,见惯了刀枪林立的鬼兵才会有的神色,心中不由得一惊,暗暗嘀咕道“这位翁主倒是不像个翁主,反而像个勇士。”。
“你不是一直想要看看你崇拜的鬼吗?”奏案后,鬼母看着女儿惊呆的神色,嫣然一笑道“如今看到了,怎么连招呼都不会打了?”。
萧茯苓闻言才缓过点神来,赶忙投手使劲一揉自己的双目,再定睛一看,眼前那个青衣女鬼尚在,便知绝非是做梦,眼中惊喜反而不减反增。
“女魃师傅,真的是你吗?”依旧欣喜难平的萧茯苓,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问到。但她虽是心中惊喜,可说话却是口齿清晰,让女魃都有些佩服这个小鬼的理智了。
“如假包换。”女魃红唇一抿,盈盈笑到。
“你真的把计蒙,打了个晕头转向?又把计蒙和酆都军,用酆都老鬼的画像逼得手足无措吗?”双手握拳的萧茯苓踏前一步,距离女魃更紧时,脸上欣喜之色越来越重,激动地嚷嚷着问道“夜袭酆都军军营,天火毁去酆都军炮阵,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咳咳。”鬼母一声轻咳,打断了萧茯苓的好奇和连连发问“茯苓,不得无礼。尊师重道,你不该用‘你’来称呼你的师傅。”。
女魃倒是不介意,且对眼前这个小鬼心生欣赏,随之一个摆手,道“没事的。”。说罢又看向了萧茯苓,微微颌首间缓缓道“这些事都是真的。”。
她话音方落,萧茯苓已弯膝跪在了地上,诚心诚意的恳求道“请女魃师傅收我为徒,传我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之技巧。”。
语毕,萧茯苓按拜师礼给女魃来了个三叩首,地板上随之传来三声闷响。
女魃看了看叩首完毕,依旧把额头贴在冰冷地砖上的萧茯苓,又转头与鬼母对视,递了个眼色。
在鬼母默不作声地微微颌首后,女魃转投过来,再次注视着萧茯苓,悠悠道“收你为徒没问题,我也很愿意教授翁主这些学识。”。
额头微红的萧茯苓激动地抬头起来,却见顿声的女魃正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自己。随之,女魃又道“但我得先考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