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日之光,透过了中土碧穹上漂浮着的淡薄白云,照耀到大地上。列队整齐,浩浩荡荡的黄泉鬼兵们正在阴日之光下,大踏步向南而行。
冬季黄泉的阴日之光也是阴气浓郁,并不酷热,反而阴日之光中泛起了点点寒意,阴冷慢慢溢出,令诸鬼一阵神清气爽。
只是他们手中长枪长戈,已然在阴日之光下寒光闪闪,很是晃眼。
骑在当康背上的萧石竹,双腿夹紧双手也紧攥着缰绳,粗喘起来。
心中焦虑不安来的忽然且莫名其妙,让他也浑身紧张,胸闷之感和窒息的难受随之而来,让他坐立不安。
“主公,你怎么了?”身边形影不离的国师盈盈,立刻感知到了萧石竹情绪的变化,当下紧锁着眉头,赶忙悄声问到。
阴日下微风顿起,朝着萧石竹迎面而来。吹得他浑身一抖后,清爽了些许。那莫名其妙的胸闷不安,还有带来的浑身紧张顿消几分。
萧石竹正要告诉国师盈盈他怎么了,忽然眼前一黑,紧接着本能闭眼起来的他,脑海中浮现了一幅恐怖的画面。
他看到了数百个神通鬼,把自己体魄里一道道带着微弱玄力的鬼气,源源不断的注入了他们围着的浓郁血雾之中。一片殷红的血雾里弥散着刺鼻的血腥,萧石竹看到红芒深处卧着一只模样古怪的兽魂。
那是一只他前所未见的畸形兽魂,四肢上各有五根粗壮又长钩状强爪,形同一把把钢铁打造的钩爪,在血芒中泛起了森然冷芒。而此兽身形有如猛虎一样却不长毛,遍体长满了坚硬的鳞甲,且也没有长着虎头,而是长有一颗南瓜大小的猫头。而在它的脊背却横生出两对黑色翼膜组成的翅膀,此时已微微展开。股后生着的也不是斑斓虎尾,却是一条长满了青色鳞甲的蛇尾,垂在它的身后地上盘了起来。而它的腹下和两肋处肌肤上,则是长满了一个个人魂的脑袋。浑身上下,还有浓郁婚后的鬼气环绕,形成一道聚而不散,贴身的乌黑灵体屏障。
在此之前,不管是从活物还是古籍上,无论是人间还是阴曹地府,还是现在他所处的黄泉之中,萧石竹都未曾见过这种古怪的畸形兽魂。
细看之下,萧石竹觉得它并不是兽魂,却又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他还想细看之时,此物转头过来,一双绿油油寒芒直冒的双眼直瞪着萧石竹,四目相对下,眼中凶光毕现。
只是被那怪兽猝不及防下的一瞪,萧石竹的心头又是猛然一凛,急喘着赶忙睁眼,却看到了暖和的阴日之光,和远处那横在南部天地间,遮天蔽日,又不越过边境线的沙尘暴。
而只是一瞬间,萧石竹后脊已是凉气乱窜,手心之中尽是冷汗,连指节缝隙里也是黏答答的。
至于那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奇怪又陌生的怪兽,再也看不到了。纳闷的萧石竹再闭眼几次,也只能在闭眼时看到一片黑暗,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而胸闷与不安,还有紧张的感觉也烟消云散,不见了踪影。
“主公,主公。”他身边的国师盈盈急声唤到,把萧石竹从愣神中拉了回来。
“什么?”萧石竹转头看了国师盈盈一眼,瞄到了她脸上的担忧和紧张,又漫不经心的问到“你感知到什么危险了吗?”。
“并不是感知到什么危险,是你刚才倒底怎么了?”国师盈盈环顾四周一圈后,转头回来面朝萧石竹那边,继而压低声音的悄声道“怎么忽然就焦虑不安了起来?”。
萧石竹闻言,正要把自己脑海中浮现的莫名其妙幻景告诉盈盈,但话到嘴边,看着四周的黄泉鬼兵,又欲言又止后,缓缓道“等我们到了边境上,安营扎寨下来后我再告诉你。”。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对方才看到的幻景回忆。
“好。”国师盈盈又略微感知了一下,发现萧石竹体魄无恙,心境平静,连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后,也没有去催促萧石竹的意思,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还有一个月,我们就回去了吧?”忽然,默默想了半晌也不知道那个幻景是什么预示的萧石竹,索性不去想那些事情了。于是再次无聊起来的他,没话找话的对国师盈盈说到“应该是二十多天吧。”。
也是给自己找点打发时间的事情。
“只有二十七天了;不过就算大军要在边境上休整几日,也还来得及。我们是有时间先去圣地再赶回入口,也不会赶不上通道再次打开的时间的。”国师盈盈掐指一算后,答到“主公尽可宽心,我们的时间还算是富裕的。”。
“嗯。”萧石竹微微颌首后,不再说话。逐一把掌心往身上玄袍的前襟上蹭了蹭,把掌心黏答答的汗液擦在了身上。
就在紧跟他身后的寻香见了,不由得微微皱眉,脸上浮现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嫌弃。而紧盯着萧石竹一举一动的的眼中,也随之闪过了一丝狐疑。
萧石竹刚才的那一举一动跟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既没点礼节还有点邋遢,哪里像是制定礼数规矩的高贵古神的后代?唯有萧石竹体内的玄力,可以确定他就是神之子。只是往日里,萧石竹在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真的跟高贵不沾边,看得那寻香狐疑之际也是心中纳闷,百思不得其解“我们怎么就输给了这么一个鬼?”。
而萧石竹自然不知道,身后的寻香注视着他想些什么,蹭掉了双手掌心汗珠后的他,悠悠道“也不知道现在朔月岛上情况如何了?”。
“放心吧。”盈盈抿嘴微笑着,宽慰萧石竹道“岛上有英招将军在呢,国中还有坐镇都城,酆都军别想在岛上逞凶。”
漫天风雪飘飞的朔月岛上,寒意在随风飞扬四溢。
雪地中被围住了的卢腾,环视着身边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那些现在对他面露狰狞的酆都鬼兵,慢慢的镇定了下来。
一时间,他为这些战友们顿觉可悲。
他一番细想下就知道了,龚明义所谓的做局不过是临时临危的谎言。其实如果真的是布局抓内鬼,何必在他离开后许久在动手呢?
而他的战友们,居然可悲的相信了这个谎言。
冷风还在咆哮,卷席着漫天飞扬的黑雪。微微扬起嘴角,轻轻一笑的卢腾心中一片冰冷。放佛被着天地间飞舞的风雪,在瞬间冰封起来了一样。
那些他冒着危险和寒风,也要设法去救下的战友,反而用枪和利刃,指着他身上的每一处要害,随时都能带着无知引发的愤怒,让他被乱械千疮百孔,大卸八块。
龚明义正是因为他的战友,多数愚蠢而能轻而易举的蒙蔽他们。能把他们都卖了,然后还让这些蠢货去为龚明义数钱。
电光火石间,卢腾仿佛还看到了回朝后的龚明义,对酆都大帝如何把责任,推卸到酆都军中叛徒太多上去。
轻轻一笑的他,笑容中浮现了几分不屑和轻蔑。
这个笑容,让龚明义一看之下,勾起了心底深处最难受和痛楚的回忆。
十几年前,一个明眸如星辰一般的男鬼人魂,在从龚明义这里赢走了大金额的冥银之后,也曾如现在的卢腾一般,露出了这种充斥着鄙夷,轻蔑,不可一世的笑容。
那个人魂的相貌和名字,让龚明义刻骨铭心。他就是——萧石竹!
风雪下的龚明义攥紧双拳,直瞪着卢腾的双眼血丝顿起,凸出眼眶之时怒火迸射。杀气顿起,徐徐升腾的龚明义紧接着咬牙切齿的下令道“卢腾,叛国无赦,就地乱械砍杀,不留全尸。即刻将其叛国行为速报酆都,拘押卢腾九族!”。
四周鬼兵闻言也不应声,只是把手中利刃高高举起,对准了心灰意冷而缓缓闭眼起来,但脸上笑意依旧不减反增的卢腾。
就连往日很会照顾和关心战友的老鲁,也是如此。
他们已经被龚明义完全蒙蔽了双眼,连基本的判断都没有了。此时此刻的卢腾在他们眼中,就是个不可饶恕的可耻叛徒。
必须乱刀砍死,不留全尸。
就在这些鬼兵即将动手之时,四周风雪中火光乍现,闪烁连连。一枚枚赤红的子铳呼啸着冲破风雪,朝着那些酆都鬼兵们疾射而来。
转瞬间,酆都鬼兵们刀剑枪戈还未落在闭眼等死的卢腾体魄上时,疾射而来的数十枚子铳就分别击中了他身边那几个正要行刑的酆都鬼兵体魄上的要害处。
酆都骑兵座下坐骑惊慌踏蹄不停,在风雪中嘶吼连连。任由骑手如何安抚,如何勒紧缰绳,一时间也安静不下来。
血雾飞溅下,行刑的酆都鬼兵惨叫着倒底,躺在冰雪中五指缓缓松开,放开了手上的利刃。
没有任何一把兵器,落在了已经做好魂飞魄散准备的卢腾身上。
死里逃生的卢腾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里逃生,只听到砰砰砰的声响大作下,一声声惨叫随之而来。而他体魄上却没有丝毫的痛感传来。
好奇之下,他缓缓睁眼,瞄了瞄四周。却看到身边一片尸体倒在地上,血染积雪血腥四溢。身边还活着的其他鬼兵和龚明义,已然乱了方寸,四顾周边漫天风雪,找寻着开枪之鬼。
不用细看也知道,这有狠又准,击伤后留在身体上,血肉模糊的创面能呈现出喇叭型空腔的子铳,都来自于九幽国的火铳。那种能打出子铳,而不是铁砂钢珠的火铳。
“大晚上的行刑,你们酆都狗还真是行为独辟蹊径啊。”就在惊慌失措的酆都鬼兵,都忘了继续行刑,而四处环顾找寻着敌人影子的时候,北面黑暗中那漫天风雪下,响起了一个铿锵有力的洪亮声音“何不刀下留鬼,让我也看看是什么独特的鬼,要劳动各位酆都狗,大晚上的不睡觉也要行刑处死呢?”。
洪亮之声,震得风中雪花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