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遇兰想问,但他无从开口。
萧敬生的眼神沉寂的可怕,父皇父皇,这二字虽然父字在前但皇字更重。
那份重量是他至今无法承受的,他只能侧目将心里的话咽在喉咙。
秋云机倒是很坦然的对上对方双眼,萧敬生也看来,看着这个当今楠香可能活的最久的家伙。
此人曾消失几十年无迹可寻,但也正是因为此人的销声匿迹,才让当初萧氏能够顺风顺水的将姚氏拉下王座。
说来他都应该感谢此人,只是此人回来干吗。
因为月少旭的缘故还有书院的原因他没有问,但此刻秋云机就站在自己身前。
站在这座宫殿中,那么理所当然的打量自己这个楠香的新王。
“恭喜。”
秋云机说完便走,走的干净利落。
那恭喜二字充满意味的回荡在在场人的耳中。
萧敬生面无表情,也可能是没有表现出来。
萧敬生突然看向萧遇兰,然后开口,
“去姚将军那里拿兵符,率七万步卒六千骑兵前往西南战线。”
此话一出萧遇兰浑身一颤,而身旁其他人皆是噤若寒蝉,也许是萧敬生的语气也可能是他的话。
萧寒玉是两者皆有,他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站在萧敬生身旁,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但萧敬生下一句话又是对他说的,
“尽快把蓬湖剑庄的势力收入朝中为我们所用,另外集结宫中的元婴接下来应该会有大战将起。”
说完萧敬生转身,留下还未反应过来的众人。
直到萧敬生走后其余人才敢将视线移开,他们看向萧遇兰再看向萧寒玉,前者的脸上有一丝苦涩,很浅但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而后者却是有些茫然之后慢慢变得坚毅。
萧寒玉知道这是父皇给他的机会,甚至可能是信任。
尽管他实在猜不出这份信任究竟是出于自己,还只是对萧遇兰失望。
他看向了萧遇兰,并非幸灾乐祸只是颇为不解,但看着萧遇兰那嘴角露出的笑意不知为何他又皱紧了眉。
萧遇兰朝他一看,他一顿只见萧遇兰仗着嘴却无声的说着什么,
“小心。”
···
···
黑色的火焰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来来往往不亦乐乎。
丰司烙此时才想清楚那黑火并非是月少旭通过法力凝聚出来的而是但论的一个个体,那火焰是靠自身独立存活只不过是听凭月少旭调遣罢了,就像契约下的妖魔鬼怪。
他坚信这一点,不然就算月少旭从娘胎里便开始修炼出的法力也绝对不可能支撑那火焰在一次次支离破碎下又重新凝聚出来。
这是作弊!
那黑火的品阶根本不是一个大明皇朝容得下的,他搞不懂对方是从那里搞来的这玩意儿。
还是说书院真有这么大本事?
大明皇朝唯一能出这东西的就只有可能是‘绝岚深渊’那种禁地。
想到‘绝岚深渊’他便想到书院的那座‘玄若山’就是从那里面搬出来的。
林长仙曾说过他自愧不如,他也一样。
只是他本不是‘释仙神域’的人,所以对那位传说中的书院院长只有敬畏没有敌意,而没有敌意也就没有警惕,没有与林长仙那样感同身受的危机感。
难怪这几十年双方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又是什么给了‘释仙神域’或者说林长仙这么大的信心让他在如今对书院发难,且是不死不休呢?
丰司烙想不通,法术方面他没法施展,纯靠法力但对面李雨清几人却要比他坚韧。
他气势已落败,尽管胜率依旧是站在他这一边。
李雨清接住蓝泓,蓝泓浑身沐浴着鲜血手持‘奎尾扳指’被丰司烙一拳击退。
双拳相撞,有着法宝之下的他依旧是被单方面碾压。
高阶聚灵就是高阶聚灵,没了法术不是他已元婴可以小觑的。
第一次不过是运气罢了,加上丰司烙受的伤。
蓝泓看向手指上已经生出裂痕的‘奎尾扳指’,心想这练兵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眼神一扫,但似乎狼狈的也只有他。
月少旭与姚师姐都是法术较量,而苏言一边交手一边感悟,他的出剑往往是带着剑气掀起惊天的招式,近战肉搏的就只有他和李雨清。
但李雨清是聚灵,还有一力可敌,但他就完全是个弱势群体。
没了火焰但丰司烙本身体内流淌着的血也是足够滚烫,他的冰雪根本就奈何不住对方。
“要不撤?”
蓝泓提议,但李雨清没有开口,因为他清楚他们这不仅仅是练兵更是为大师兄那边拖延时间。
黑夜起,白昼被一点点吞噬。
吞噬的速度很快只是一瞬黑色便已盖过他们头顶。
黑暗之中所有人都是瞎子只能以神识感知,丰司烙自负自己的聚灵神识远超书院几人,他可以在黑暗彻底淹没光亮后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然而事与愿违,当黑夜彻底遮蔽了光线之后他的神识竟也被黑夜吞没了去。
丰司烙先是想到的后退与防御,这是条件反射误以为是姬思邪来了。
但随后当他的神识再释放出去时却被一股力量扰乱。
耳边有琴音响起,琴音如魔障一听便难收拾。
那不仅仅是针对听觉,那琴声甚至能直接影响神识。
丰司烙黑夜罩下的脸很是难看,没了视线神识便如同一个盲人依靠听觉来办事只是将听觉放大到了数倍。
但神识一乱就如同连同听觉一起断掉。
这样他不仅是个‘瞎子’,更变成了‘聋子’。
他瞬间封住神识琴音便瞬间消失,但封住神识便意味着他的感知将全部缩小到周身几丈外的距离,意味着对方若是出招便是来到身前几步时他才能感应到及作出反应。
他神识试探性的往外冒,就像探出水面的鱼。
丰司烙一时想起那个两次交手至始至终都不显山不露水的那个女子,站在所有人后面像是风中一朵瑟瑟发抖的小白花。
那么柔弱,那么惹人怜,鲜衣抚琴垂眼闭月。
但就是没想到这么一个近乎他疏忽的人却在最要紧的关头给他了当头一棒。
他选择尝试将神识全部释放出,如拉满的弓箭一字射出,即便对方真有能够扰乱神识的本事但在境界落差下与自身全部的神识相撞只会是潮入大海。
丰司烙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身后一股气息而至让他生出谨慎的往后看去。
有人而来,气息不强但有些掩饰的意味,所以他不清楚来人是敌是友。
“你愣在这干吗?”
霜愚的声音很清楚的传入他脑海,愣这个字让他一时不解,心想难道霜愚察觉不到书院那个家伙吗?
但一想对方是精神系修士,神识方面更是远超自己,所以自己看不见的不代表对方也看不见。
所以人是真没了,徒留自己一人在原地。
就这样跑了?
如此干净之利落,就像是有人提醒一样,不然面对他和霜愚,即便是这不见五指的环境下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然后他伸出手,黑暗仿佛实质般通过触感传入大脑神经。
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林长仙也来了?”
霜愚开口询问,他点了点头然后又意识到没有光亮对方根本看不到自己点头。
但霜愚却像是真的看到了一样接着问到,
“这就是你们二人想出的好主意?”
好主意?
霜愚的语气可不太客气,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这主意真不算好,还不如直接围攻来的好些。
但这是林长仙的提议,而且他是如此胸有成竹,即使是他都不好拒绝。
他说出了与林长仙的谈话以及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也不知为何。
信任霜愚?或许真谈不上,对林长仙的猜忌?又或许是因为林长仙才真正是‘释仙神域’的人,他们二人对于神域来讲只是旅人。
但霜愚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看不见脸的情况下但丰司烙却能感受到霜愚气息的平稳,这说明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感到震惊。
相反他很冷静。
丰司烙讲完之后便是沉默,而霜愚也跟着沉默,就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无声无息。
“或许你是对的,也可能对的是林长仙,但对错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讲还重要吗?”
霜愚的话有些隐晦,他似乎想说什么只是没有说出来。
丰司烙没有多想,他只知道他最初出关来到楠香仅仅是因为他那孙儿丰司鸣。
“先去看看吧,至少我现在是实在受不了这阴森的暗夜。”
···
···
逍遥宗。
那把躺椅上仿佛粘着的老家伙不见了,这似乎是这十几年来他第一次离开那把躺椅。
他站在崖边看着远方那一抹黑色,眼神却像个年轻人。
逍遥子来到他身边,道袍沾了些灰尘。
“书院厉害。”
那让人望而生畏的黑色尽管离他们还很远但以他们的眼力能看到很多,也能感受到很多。
逍遥子这句话是由衷的,也是这是这十几年的真理。
书院当然厉害,身旁的老人比他更有体会。
“与这样的人物交手也不枉此生了。”
“想去?”
老人询问,而逍遥子绕了绕头一幅小孩口吻,
“不太好吧,这么远况且我实力也差太多了。”
老人一笑,
“只是去看一眼?”
逍遥子仍旧绕着脑袋,脸上说不出的犹豫。
“那你能陪我去吗?”
逍遥子说话的口吻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这让老人哭笑不得,几十年了,即便是成了一宗之主,成了‘逍遥宗’的掌门也还是这副模样。
但这也是他当年选择他而非汤玉成更非别人的原因。
“你是宗主,宗内你说了算。”
“可我现在在宗门内说的话并不是那么管用。”
看来也不全是当年那样单纯,他还是看得出事情的黑白。
这让老人很欣慰。
“我说过的,你是逍遥子,若你都做不得逍遥哪何来的逍遥一说。”
逍遥子一笑,脸上阴云转晴。
“那便请老师随我一路。”
说完便施的是师生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