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龙文胤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变了,变得难以置信,又像是在自我安慰“……不可能,她怎么会是你的妻子?她怎么会是当初你带进宫的那灵丫头?不可能,怎么可能?除非……”
“除非是她的女儿。”龙孝羽顺势将剩下的话补充完。
“对,就是她女……”龙文胤惊觉拍案,却话到一半,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过来自己被眼前这小子套路了,顿时就摆出了昔日帝王-之威的架势,冷哼一声“你既然不是来给朕请安的,那该回哪去还是回哪去……往后若没事,也不要再来扰这佛门清静,回吧,朕也累了。”
龙孝羽是走了,只不过他是从龙文胤的跟前,重新走回到了座位上坐了下来。
见状,龙文胤带满威严之色的神色隐隐浮起了一丝恼羞成怒,却似又夹杂了一丝无可奈何,他怒看了一眼龙孝羽,然后双手紧紧的抓着椅子的扶手,大有一副“你不走我走”的架势。
就在龙文胤双手撑着椅子扶手,欲起身的时候,正赏心悦目看着手中画的龙孝羽,声音淡淡地出了声“当年就是她将一孩子交予你们抚养的?”
他口中的这个“她”自然指的不是这画上的慕梓灵了。
“你、你——”龙文胤闻言,顿时面露惊愕之色,想问些什么,却好像又无从问出口。
龙孝羽从画卷上抽回目光,他先是瞥了一眼还被龙文胤紧紧抓在手中的木簪子,才看向了龙文胤,眸光一片清明。
感受到龙孝羽意有所指的目光,像是被触到了软肋,龙文胤渐渐松了撑手的力道,颓然地瘫靠在太师椅上,轻叹道“看样子,你是已经知晓了一切,既是如此,又何必来问?朕唯一能告诉你的是,那女子并非良善,但却远比任何良善要来得伟大,倘若那灵丫头真是她的女儿,那么你和那丫头能结缘是早有安排,也是天命所归。”
龙孝羽绷了绷唇,没再出声,过了好半晌,他才开口,丢了“保重”两字,便起身离开。
“羽儿……”龙文胤及时叫住他,开口的语调像是被什么磕绊住了般,带了些许颤抖,也放低了所有姿态“你母妃,她、她可还好?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见见她?”
龙孝羽顿下脚步,却并未转过身“等这里什么时候真的清静了,会有那么一天。”
模棱两可的丢下这话后,龙孝羽没再停留,直接离去。
……
龙孝羽前脚刚出门离开,后脚冯公公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
龙文胤微颤着手指,轻轻的触碰着手中的木簪子,喃喃询问道“冯岑,你可记得这簪子?”
“这……”冯公公想了一下,忽然恍然,惊诧道“这,这不是当年您送给瑾娘娘的定情信物吗?”
“是,这是她的簪子,是朕送给她的那根独一无二的簪子。”龙文胤有些深凹的眼眶里泛起了隐隐湿意“你知道吗?她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冯公公闻言,险些也跟着喜极而泣,但见主子喜中带了伤感,他转了话锋,怅然回想道“老奴可还清楚的记得,这簪子是您亲手取材雕刻出来的……当年您呀,为了博得娘娘欢心,带领我们一众奴才,做了人梯爬上香樟树,结果您在树上截了木材后,就因树高怎么都不敢下来,后来还是娘娘过来安慰劝说,只是当时您也听不进话,娘娘被您惹得不耐,就随口吼了一声,结果您就吓得一溜烟从树上掉下来,那摔得呀……”
最后的话,冯公公没胆说出来,但看他那掩嘴偷笑的模样,不难想象当时不忍直视的搞笑惨状。
自己不堪回首的黑历史被扒,龙文胤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他怒瞪了一眼冯公公“看样子,你这把老骨头是经久不衰,又欠磨了,也好,从今日起,你不用在这伺候了。”
闻言,冯公公吓得一激灵,忙不迭就要下跪认错。
然而,龙文胤却在这时候冲他使了个“过来”的眼色。
冯公公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主子别有深意,赶忙附耳过去。
龙文胤在冯公公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完后,冯公公脸色变了变“怎么会?皇上他……”
龙文胤没好脾气地踹了他一脚“行了,快去!走之前,记得找几个勤快话少的过来,对了,若有见到护国公,让他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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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孝羽在离宫前,又被传唤,去了御书房面见龙孝南,只是不到一刻钟时间,龙孝羽便就从御书房里出来了。
谁也不知道祈王殿下和皇上在这短短时间内谈了些什么,只知道在祈王殿下离开后,一向仁德温雅的皇上忽然大发雷霆,在御书房里怒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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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梓灵和火星少女在静心园的日子,一晃眼便是三日。
三日时间虽说不长,但她们却过得格外充实。
每天慕梓灵都围在黎恩身边,同她讲了许许多多的事。
黎恩虽然语言还有所障碍,表达不通,但却不难看出来在慕梓灵讲的时候,她每每都听得很认真,特别是讲到慕梓夜的时候,她温柔眸光中的情绪怎么也掩藏不住,是欣慰,也是高兴。
相聚总是短暂的,虽然慕梓灵很想再在静心园多呆几日,但形势不容许。
这一日,静心园里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对慕梓灵来说,十分面生的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位坐着轮椅的白衣男子,他的身材纤瘦细长,头上戴着斗笠面纱,看不清面容,但不难感觉出他身上有一股内敛气息隐隐散发而出,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高手感觉。
另外两个则分别站在白衣男子身后,不论是他们的样貌,还是着装都十分普通,一身粗衣麻布,甚至有几处还带了补丁,若不是有白衣男子的存在,慕梓灵险些要以为这两人只是住在这林间的普通山农。
“同我们走一趟吧,祈王妃。”白衣男子开门见山,他开口的声音,如同他的形象一般平淡无味。
慕梓灵面色清冷,冷冷打量了一眼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白衣男子身上“你们是谁?”
“祈王妃可真是贵人多忘事。”白衣男子虽显得神秘,但他的言行却似乎没有一点要隐藏什么的意思。
只见他说着,就慢条斯理地撩开了长长的袖袍,露出了一小截手腕,那手腕上有一个醒目的五彩烙印。
若说眼前的三人对慕梓灵来说是陌生的,那么白衣男子手腕上这个烙印对她来说,简直是屡见不鲜了……一只十分生动形象的五彩孔雀,它的姿态仿佛在涅槃一般,盘旋成了一个圈,如此烙印,一看就是独树一帜的特殊存在。
“你们是雀楼的人?!”虽是疑问,但慕梓灵却问得很笃定,而且若她估摸得不错,这个坐轮椅的应该在雀楼有着显赫的位置。
“所以现在,祈王妃有理由跟我们走一趟了吧?”面对眼前这个不知已经杀害了自己多少手下之人,白衣男子始终不温不火,甚至还显得很好说话的样子。
白衣男子虽没有明确的表明要带她走的意图,但慕梓灵却已然心知肚明,想必这些人是杀龙孝羽不成,现在是想来用她做饵了。
慕梓灵冷冷一笑“若我说不呢。”
“你自然可以选择说不,只是……”白衣男子毫不介意地说着,然后他扫量了一眼四周“我可不敢跟你保证,如此清幽雅静的园子,下一秒会不会变成一片废墟,当然,也包括里面住着的人。”
慕梓灵美目清冽,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她素来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了,若今日换做是其他地方,她兴许可以无所顾忌,但是这里……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她赌不起。
慕梓灵暗暗捏了捏拳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口“好,我跟你们走……看样子,你们应该也不会介意我进去告个别吧?”
这回白衣男子倒没在说什么,而是很大方的做了个“请”的动作,似乎丝毫不担心慕梓灵会搞鬼。
房里,黎恩已经在月姨的安排下准备午休了,而火星少女早已经蜷缩在一旁的软塌上,呼呼大睡了。
在进来前,慕梓灵就已经想好了离开的理由,所以在她提出临时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的时候,黎恩虽然心有不舍,但还是没有留她,只是叮嘱她路上要小心。
因为事出突然,也担心这一趟危险难测,生怕火星少女会执意要跟自己一起走,慕梓灵并没有叫醒她。
所以简单给火星少女留了一张字条后,慕梓灵就支身和雀楼的人离开了静心园。
慕梓灵并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软塌上睡得格外香甜的火星少女,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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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如慕梓灵所料,雀楼的这主仆三人的的确确是早有备而来,在出了静心园,外面就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着了,最后进了马车的人也就只有慕梓灵一人,白衣男子则是坐在了外面的车辕上,亲自驾马。
似乎这些人不是来掳人,而是来接人,但偏偏,他们越是这样礼待,慕梓灵心中就越是觉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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