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巫族的那些大巫们将大军的血气聚于一身,融会贯通的时候,冷冽无比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响起。
轻啼声中,东海一方的军气化作金色的神鸟高举于穹天之上,如同是一轮昊阳一般朝着巫族的大军直接碾了下来。
但在这金色的昊阳之下,弥漫于名都海域之上的,却是无与伦比的凛冽森然。
在那神鸟浮现出来的时候,强烈到了极致的不安的感觉,便是在那些巫族的大巫们心头浮现出来,但他们却是谁也说不上来,这不安之感,到底是缘何而来。
“东海的军势本就不如我,而军气的冲击,本就是最不绒布的虚假的东西,强便是强,弱便是弱,连太乙道君为锋头的冲阵都被我巫族拦了下来,我就不信,在这军气的冲击之下,他们还能胜得过我巫族的大军!”巫族的军阵当中,暂时为首作为主导的大巫古,强压住心头的惊慌之感,以言语鼓舞着其他大巫的士气,以驱散同样是萦绕于他们心头的恐慌。
……
“东海的人,这是失心疯了吗?”在东海的大军强行催发军气,将之化作三足金乌之相扑向巫族的大巫们所缔造的血气长城的时候,在东海之外观战的那些太乙道君们,几乎都是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东海一方,巫族的一方,彼此之间大军军势的强弱,只要不瞎的人,都能够是看得清清楚楚。
而在这样的对比之下,东海的一方还主动掀起了这军气之间的碰撞,这叫那些观战的太乙道君们,如何能够想的通这其中的原因?
“这是想要来一个最为辉煌的落幕吗?”那些太乙道君们都是这般猜测着——在他们看来,在东海以北的防线被巫族彻底的撕碎之后,东海和巫族的这一场大战,就已经是落下了帷幕。
而之后东海所有的应对,都只是东皇太一不甘于失败为此所做的挣扎而已。
这么一想的话,眼下东海发起这一次必败的冲击,似乎也就是想得通了!
既然东皇太一亲自主导了战局,不曾在第一时间退走,那就算是落幕,也该是合乎他身份的落幕,辉煌无比,灿烂无比才对。
……
“不对!”
“东海的军气有些不对!”正当那些观战的太乙道君们对东皇太一即将要引来的落幕而感伤不已的时候,戴虹道君略显急促的声音,便是在众位太乙道君们的耳边响起。
“你们看那三足金乌之相的眼睛。”
所有的太乙道君们,都是顺着戴虹道君的言语将目光落到了那军气所化的三族金乌的眼睛之上。
然后他们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愕然无比的神色。
将军气凝结成实质的象征,如刀枪剑戟,又如星辰日月等等,在那些大军的统帅面前,并不奇怪,或者说,这天地之间,每一位合格的统帅,都必须要做到这一些。
但无论军气如何显化,其所显化而成的气象,都只是虚假的东西,有形而无神,一旦军气溃散,那所显化的一切自然便都是烟消云散,就算是神庭军气体系当中立于顶点的定止军,也不例外。
也正是如此,那些统帅们在以大军显化出气象凭依的时候,对那气象凭依都会有所斟酌——除了那定止军因为那统帅强烈无比的个人印记,以至于是不得不显化出统帅本身的特质来以外,其他的统帅们在显化气象凭依的时候,都会极力的避免那气象显化出神兽生灵之象。
道理很简单。
这军气所显化出的气象,都是有气而无质,有形而无神的存在——若只是日月星辰之影,看起来倒还算是气象煌然,但若是化作了生灵之影,那这显化出来的生灵,便如同是一个死物一般,看上去别扭到了极点。
但眼下这些太乙道君们看到了什么?
东海的一方,那些太乙道君们以军气催发而成的三足神鸟之相当中,那神鸟的双眸之内,却有着灵性的光芒在闪烁着——这意味着,这军气所成的东西,已然是发生了真正的质变,从有形无神的阶段,进而是到了有形,有神,亦有灵的阶端!
有灵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军气所凝结而成的三足神鸟和真正的生灵之间的界限都被彻底的模糊——就算是没有了军气的支撑,就算是那军气溃散,但只要那一抹灵性还在,这军气所凝结而成的三足神鸟,便会一直长存于这天地之间。
“这怎么可能!”看着这一切,那些太乙道君们只觉得自己对天地的认知都是被彻底的倾覆了一般。
从那军气当中衍生出灵性——这已经是真正的属于无中生有的手段了,就算是这些太乙道君们,也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和这种情况所类似的,是之前一众太乙道君们在东海对峙的时候,借着一众太乙道君们的气机,从那七情迷心火当中所孕育出来的灵性——不过那一道灵性对众位太乙道君们的威胁太大,最后被众位太乙道君们给合力扑灭。
可想而知,这一道诞生于军气当中的灵性一旦是孕育出来,那必然会成为一个天生的大军的统帅者,对大军的掌控,对军气的掌控,会臻至一个不可思议的玄妙之境。
巫族仗着他们军气体系当中更高一层的阶段,在这天地之间纵横无忌——而那诞生于军气当中的神圣,却是天生就处于这个阶段。
“莫非,这就是东皇太一他们的想法?”
“要借着这一场决战,以这一场决战为诱因,强行的催生出一位诞生于军气当中的神圣,然后以这神圣的力量,令源自神庭的军气体系与绝巅之上更进一步,使得他们在这军气之上能够和巫族匹敌,甚至是能够压过那些巫族?”一众太乙道君们面面相觑,目光当中满是震撼,看着那振翅而啼的神鸟,这些太乙道君们,甚至是有了高山仰止的感觉。
“东皇太一还没有认输啊!”
“他这是想要以整个东海为代价,锤炼出一柄这天地之间最为锋锐的神兵,使得他们就算是退到了星空之上以后,也依旧是有着再度踏入洪荒大地的机会!”
“这便是东皇太一的气魄和远见吗?”那些太乙道君们对视一眼,很清楚的察觉到了自己和东皇太一的察觉——若是易地而处,他们谁敢做出这样一个以整个东海作为赌注的决定?
又或者,他们谁的决定,能够得到东海一方这些明明都有着退路的太乙道君们竭尽全力的支持?
……
名都海域上决战展开的时候,瑶光海域当中被时空两位祖巫以及白泽道君联手所截断出来的时空当中,东皇太一和五位祖巫之间的战决,亦是到了最为激烈的时候。
东海的一方,所有的人都认为东皇太一在那时空界域当中的战斗必然是艰难无比,东皇太一必然是在巫族的攻势之下苦苦支撑,但实际上,那时空界域当中的战局,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沉重无比的水势,刺骨无比的寒意,以及那撕裂一切的空间汇聚于一处,化作这天地之间最具毁灭性的东西,狠狠的撞击在那钟壁上,令那不朽不落的大钟,都剧烈的颤动起来,大钟当中的先天灵禁,仿佛都要在这纯粹无比的毁灭性的力量之下溃散一般——但也只是像要溃散而已。
厮杀至今,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对那古钟发动攻伐至今,这五位祖巫可以说是各展所能,将自己的实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但就算是如此,他们也完全攻不破那古钟的防卫。
在这一场攻守当中,东皇太一手中这一间先天灵宝的防卫之能,可谓是展现的淋漓尽致——他只是将大钟往外一扣,便似乎是立于不败之地一般,任是五位祖巫如何联手冲击,都难以破开那大钟的防卫,难以真正的伤到大钟之下的东皇太一。
纵然是在五位祖巫的攻势之下,东皇太一表现的相当的狼狈,一身的气机都是摇摇晃晃,但只有真正面对着东皇太一的五位祖巫才清楚,这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在这大钟的守护之下,东皇太一根本久不曾受伤,甚至,他还有余力催动这大钟护住在一边的白泽道君,令白泽道君以手中的白泽书飞快的变换着这时空界域当中的禁制,再加上他是不是的出手袭击,以至于这五位祖巫一直到现在,都完全找不到脱出这时空界域的机会。
每每他们对这时空界域当中的禁制有了些了解的时候,这禁制便又是在白泽的控制之下,衍化除了全新的变化。
“太一,你还能坚持多久?”再度一击之后,帝江的声音在东皇太一的耳边响起——帝江自己都没想到,他们这一场十拿九稳的战局,会因为一件先天灵宝的存在而被彻底的扭转。
厮杀到现在,双方之间的拼斗,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化作了积蓄的拼斗——只要东皇太一体内还有着法力的存在,只要东皇太一还能够支撑那古钟横贯于天地之间,那么他在这一场厮杀当中,便是完全不虞有失败的可能。
“我想支撑多久,就能够支撑多久!”东皇太一顶着大钟,看着面前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几位巫族,目光凛冽无比。
在这古钟之下,他防卫有余,进取不足——若是在寻常战场上的拼杀,这自然是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在这样被切割出来的时空界域当中,只是要在这时空界域当中拖住巫族五位祖巫的战场上,这古钟所存在的意义,便没有任何人能够忽略。
“唳……”古钟的声音在这时空界域当中嗡鸣,嗡鸣之间,在这太乙道君级别的力量的碰撞之间,在这无穷权柄的扭曲之间,这时空界域当中,被撕裂的时间和空间,便是在那钟声当中被抚平。
而在这悠扬的钟声当中,陡然间,有一声唯有东皇太一才能够听道的啼唱声在那钟声之下响起,铭刻于古钟之上的三足金乌的虚影,仿佛也都是活过来了一般,其上的翎羽,都有无穷的火光跳跃起来。
那跳跃的火光仿佛是带着东皇太一的目光跨越了时空一般,令他在这被截断的时空界域当中直接的看到了名都海域之上的战局。
在他的目光落到那名都海域当中的时候,他仿佛是分化出了一缕意识落入到了名都海域当中那军气所化的三足金乌身上一般。
“胜了?”刹那之间,清楚无比的认知,便是在东皇太一的心头浮现出来,令他浑身上下所洋溢的疲惫都是为之一扫而空。
……
“看来,东皇陛下也已经是察觉到了这名都海域的战局了。”云中君的目光从瑶光海域之上落回名都海域——在他的观察当中,那瑶光海域当中,东皇太一的气运天柱虽然依旧是一副稳妥无比的模样,但实际上,那无数的劫气,却已经是快要将那气运天柱给渗透。
很显然,东皇太一在瑶光海域当中的处境,并不是那么的美妙,而是有着极大的危机。
也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云中君在驾驭军气而动的时候,才是可以在这军气所显化的凭依当中,选择了和东皇太一的本相一般无二的三足金乌之相——这天地之间,总是有些东西是独一无二的,而这其中,最具有显著代表性的,便是那些先天神圣的本相,比如说师北海的本相,鲲鹏,又比如说,东皇太一的本相,三族金乌。
云中君相信,作为这天地之间独一无二的三足金乌,若是这天地之间出现了第二头三足金乌的话,那东皇太一必然会有所感应,就算是隔着时空,这消弭不了两头三足金乌之间的感应。
而事实,也正如云中君所预料的那般,在他催发军气显化出这三族金乌的神形,再引得万千大军的意识落入这三足金乌当中,为这三足金乌点化灵性的时候,东皇太一的目光,便真的是循着冥冥之间的感应落到了这名都海域的战场上。
……
下一个刹那,便如同是昊阳从苍天上坠落一般,那三足金乌已经是在所有人的目光落下落到了那些巫族的头顶。
然后那昊阳,那金乌直接的化作无数的碎片,无数的翎羽化作流火,顺着巫族那些大巫们所构建出来的血气长城流淌——那没有破绽的血气长城,在那金色的流火之下,却如同是这天地之间最为残朽之物一般,跟不存在也没有什么区别。
那金色的流火直接就渗透了那血气所化的长城,落到了巫族的军阵当中,充斥于巫族的血气当中。
再一个刹那,那血气长城当中,无数的血气都在这一刻化作了被那金色的流火所浸透,化作了那流火当中的一部分——只这刹那之间,那些大巫们所吞吐的,便是从血气化作了这炽烈无比的流火。
看着这转瞬之间的变化,这些大巫们都来不及停下对血气的吞吐,那无数的金色流火,便已经是顺着这些大巫们的口鼻七窍进入了他们的血肉躯体当中。
这金色的流火,便是东海的一方那军气掩盖之下,无数士卒念头的凝结——被这无数的念头一冲,那些大巫们所吞吐着的,沛然而又纯粹的血气,便立刻是变得驳杂,变得混乱。
在被众位大巫们吞吐的刹那,这来自于无数寻常的巫族战士身上驳杂而又混乱的血气,便是和那些大巫们自身的血气冲突了起来。
沉重无比的闷哼声和喘息声,在这天地之间响起。
那天地之间,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摧毁的血气长城,已经是随之崩溃。
几个呼吸之后,漫天遍野的流火消散,而巫族那些不可一世的大巫,则已经是在这了流火当中被打回了原形,重新变成了一位在军气的压制之下,无能为力的不朽金仙。
一些运气不好的,更是在那血气的冲突之下,当场重伤,连自己本身的力量都维系不住。
“败了?”
“败了!”这陡然间颠覆的战局,几乎是令所有的太乙道君们都停止了自己的呼吸。
至于说那些巫族,更是呆愣于当场——他们不是已经在军气体系上推演出来最终极的变幻吗?他们不是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压过了东海的一方吗?
怎么这战局的发展,却和所有人所预想的,都不一样呢?
在几个刹那之间,那些大巫们借着大军的血气,将自己的力量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极致,几乎是要真正的登临太乙道君之境的时候,受这些大巫们的影响,那些寻常的巫族士卒,也同样是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血气,正在飞快变得凝练起来。
他们的士气,也同样是在那一刻登临了巅峰——太乙道君又如何?也不过如此而已!
所有的巫族都有预感,在这一场决战胜利之后,他们的力量,都会有一个飞跃——但在那金色的流火之下,血气长城随之崩溃,他们所预想当中的一切,都是随之化为乌有!
“怎么可能呢?”所有的巫族都是这般想着,呆立于当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