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悟宗’的一座‘古传送阵’上,一袭红衣的壴雨望着前方,愣神少许。
呈现在她前方的,是一片灵气斐然的美好天地。这片天地,到处是鸟语花香,葱葱绿绿的湖光山色。
也许,这在他人眼中,是一处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地方。但在壴雨的眼中,却是那般的美好。
现如今,壴雨身在一座不高的平峰之上。她的前方,亦有数座千丈巨峰,散落却相连,显远又似乎近在咫尺。
让壴雨为之动容的是,那些山峰的周围,大小房屋,楼阁建筑,数不胜数。众多身穿不同衣装却都是修士打扮的人儿,或飞来飞去,或走来走去,异常忙碌的模样。
在这些修士的脸上,壴雨看见了世间百态,却也看见了难得一见的幸福之容。或者,称其为平凡之象。
此地,是‘开悟宗’中唯一的放任之地。生活在此地的修士,都非‘开悟宗’弟子。他们将这里,称为‘追仙山下’……
平峰上的阵法中,壴雨迟迟没有移步,她的脸上渐渐出现了松懈下来神情。仿佛已经很多年,未曾这般轻松了。
目光收回,壴雨的气息锐减之下,境界和显露出现来的修为,似一名金丹期的修士。
‘追仙山下’,是壴雨自己找来。她离开‘聚典阁’后,没有前去‘开悟宗’为其安排的府邸所在,而是寻来了此地,打算收一名弟子。
就仿佛多年前,壴雨初到“北寒仙域”的‘雪阳宗’一般,总需要一个不引人瞩目的修士,为自己行一些隐秘之事。
神识散开着,壴雨缓缓飞去,向着那热热闹闹的‘追仙山下’,寻找着与自己有缘之人。
拥挤的并且有些弯曲的道路上,身穿着一袭红衣,突然飞落行走在这里的壴雨有些显眼,引来一些修士的瞩目,却没有人用神识去与她交谈,甚至没有一道神识探来,只是目光交汇罢了……
慢步在‘追仙山下’,壴雨面带着微笑的看着商铺内贩卖的低阶法宝与灵物,自己用不到,却煞有兴趣。
此地让她回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离开青木宗,到达‘黑水城’的情景。那时的自己,不过是一名基础期境界的修士,有着向飞扬、向飞雨兄妹陪伴,自己还花费很多灵石,购买了一件名叫‘水灵幡’的法器……
独自走着,壴雨回忆着过往,不经伤感,也不经时常露出笑容。
修仙很多载,她生命中出现过很多人,可是很多时候这些人都被自己遗忘了。但每每想起时,都是那么的深刻,哪怕岁月缓度之下,已经过去了好多年……
拥挤但并无任何危险的街道上,壴雨看着这些低阶的修士,甚至看着一些没有仙修资质的凡人,感叹着他们的美好。
也许,她们会羡慕自己,但自己何尝不羡慕他们……
茶馆之中,有人饮茶。酒馆之中,有人笑骂。壴雨望之,摇头缓步,但最终没有走进。
她,行过一条弯曲路,四通八达的街口处,一间商铺中,店家与修士们正在讨价还价着。
“记账,等我到了化神期,成了那仙人,多多的还你就是……”一名只有金丹初期境界的少年,与那店家拽扯着一件法宝,趾高气昂的要求赊账。
“放屁,等你成了化神仙,我都成了婴变大仙了……”店铺内的店家显然是与这名少年熟悉,用着修为硬生生的将法宝拽了回来,数落起那少年……
“班老板,您就信我这一回吧……有了此宝我就能闯‘咏生观’,到时候不说成化神仙,那元婴仙也是可能的呀……”
‘咏生观’并非是一座道观。它乃是一个试炼,一个很难完成的试炼!
此乃是‘开悟宗’给这些生在自己宗门境内的修士,拜入自己门下的机会。但许多年来,‘追仙山下’无人能够闯过。那能闯过的修士,也无需去闯……
“滚滚滚,去找前街你王叔,说不定他能信你的鬼话……”
听着那嘈杂的声音,望着那少年一直站在店铺外不肯走,费尽口舌的希望老板将这价值区区千枚高级灵石的法宝赊账给自己,壴雨竟难得的一阵失神,颇为感触之下,笑了起来。
这些年,她经历了太多岁月的孤独旅程,终于停歇下来,突然身来此地,不由的感触良多……
曾几何时,她也是一名境界低微的小修士,但有师尊爱护,故而未曾品尝仙途寒。但独自在“匀尘星”中的时光,壴雨也经历过生死,明白着孤独无依靠的悲凉。可是,自己不如眼前这少年!他至少为了希望,为了一件有可能帮助自己的法宝而不要颜面,死皮赖脸的吵扰着赊账。自己,却从未如此过……
店铺外,已然没有了讨价还价的声响,只剩下那少年不停的恳求,不停的起誓,大有不将法宝赊到手,誓不罢休之势。
见此,店家有些恼了,指着那少年就嚷嚷道:“就你还想成为仙?你还是先学学那些仙家,沉默是金不懂不?整天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
“干嘛?你娘亲给你生了张嘴,不就是让你开口说话的吗?难不成只让你吃饭和亲万寡妇的吗?”少年叉腰叫嚣道,竟当街揭起了店家的短,一瞬间修为波动便传了出来……
热闹的街道上,法术之光乍现,身为金丹初期的少年与金丹后期的店家,大打出手了起来。
好似,‘追仙山下’经常发生这种事情,大伙儿看热闹之际,隔壁店铺的老板,竟还帮着那店家照看铺子……
“呵呵…修士修到最后,不再喜欢用嘴开言语,的确可笑……”少年的话,让壴雨有些触动,自言自语着,竟也观看起了二人的斗法……
两名金丹期境界的修士,斗法并没有多么的精彩,最后那少年灰头土脸的遁走了,嘴中却依旧叫嚣着一定要成为化神仙。而壴雨明显看出,那店家没有正的下死手,否则那少年便不是灰头土脸这般简单了……
少年已走,街道上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有人前来购买法宝,那店家换上了笑脸,却是怎么也不愿将刚刚少年要求赊账的法宝卖出去……
夜见星河,轻风与白雾开始在‘追仙山下’同时出现。
壴雨行走在夜晚的‘追仙山下’,默默看着它的热闹繁华与灯火通明,眼眶渐渐湿润。
这一次,她不知自己怎么了,但就是想哭泣……
她找不到缘由,那感伤的由来,确实出现了,但身为问鼎期修士的自己,却是说不清道不明。
红袖擦了擦眼角,壴雨用手摸了摸腰间的梅花玉佩,嘴上念叨着:“师尊,你们还好吗……”
‘追仙山下’的修士,境界都不高,最高的也不过元婴期境界,甚至还有一小半的凡人,生活在这里。
壴雨不愿意承认,但先前走过一座小院子外,院子中的那白发老头抱着一个小女娃,用手中的糖丸逗她笑的画面,却在壴雨心中成瘾,挥散不去……
深呼着气,壴雨知晓自己身为一名女修士,时常会出现的脆弱之情,被刺激了出来。故而,她选择运转着境界,用‘太上忘道’将其化解……
心境逐渐平静下来,壴雨手中多出一串糖葫芦,忍着不吃时,却忽然嗅到人间味。
一排饭庄就在前方,那不是为修士所准备的,但里面的人,大多都是修士。
壴雨已经记不得多少岁月未再食人间味,一口咬下一颗糖葫芦,便走进了一座楼。
楼内,她挑了最高一层,点了几碟菜,要了一碗米饭,付了几枚灵石,便独自食用了起来。
敞开的木窗外,喧嚣声不断,竟还有歌舞声袭来,使得壴雨侧耳一动,想用力听清楚,唱的到底是什么。
不一会儿,她摇头大笑了起来,自己明明是一名修士,怎么能忘记神识的存在呢……
在这里,她渐渐忘记自己是一名问鼎期的修士,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一名修士……
嘲笑了自己一番,壴雨用着神识观看远处一片湖泊中楼阁内的歌舞,也将香甜的米饭送入口中。
慢嚼之下,她似如幼、童第一次食用米饭一般,竟显得那般生疏。
神识依旧在观赏那远处的歌舞声,壴雨食完饭菜后,拿出了一壶‘桂花酿’,观舞独自品尝着。
这些年来,她少有饮酒时,但今日却不再有所顾忌,独自饮着,不求醉,只求心里美……
而她此行的目的,寻找一位有缘的徒儿,也最终落空。
会出现在这‘追仙山下’的修士,资质都很差,甚至一生都无法迈入化神期。故而,以壴雨的要求,想找到与自己有缘之人实在太难……
次日清晨,壴雨被喧嚣声吵醒,在屋檐上醒来。
她望着依旧热闹的‘追仙山下’本想离开,却被那叫卖着早食的店铺吸引,又留了半日。
而在半日后,她虽有些不舍,但终是离去。
有缘之人未曾寻见,但她却将一枚装有丹药的玉瓶和一件自己用不上的法宝拿出,玉手一点之下,送了出去。
那名说着自己要成为化神仙的少年,壴雨不知姓名,但却想帮他一把。
他喜欢这种执着的人,也愿意帮助这种执着的人。哪怕,没有任何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