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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嫁祸
    天色阴沉地仿佛要压到淮河之上,长河波涛翻涌不歇,平时宽阔而温和的水面早已有无数浪滔汹涌,更是不时有数十米高的浪花翻腾出水面,而岸边密密层层,站了无数人族军队,领头一人身形瘦削有力,面色黝黑,头戴笠帽,身披蓑衣,手拄黝黑铁棍。此人虽然无华服在身,但威严沉肃,自有豪雄气概。

    而淮河正中的浪花上站着一个背生双翅,浑身金黄的高挑人影,在这阴沉天地的衬托下尤为突出刺眼,只见他满是悠闲的向淮河各处轻轻指点,他手指每指到一处,那儿的海浪就突然变得狂暴,立时生成一个深深的漩涡,仿佛是在淮河巨大的身躯上戳出了一个个伤口。

    在他身后数十米的一处水面突然被破开,水花向四周溅去。一身大红衣衫飘飞、身姿魁梧、紧握长枪的巫之祁愤然站立,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高挑人影,他眯了眯眼,缓缓问道“应龙?”

    那人影缓缓转过身,用一种尖细而油滑的语调说“哟,这可不是涡神宫主大人吗?宫主大婚之日不去陪着新娘,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巡视淮河水面?”

    巫之祁又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如潮水般袭来,他强自运功压制下来,此时没空去检视身体的状况,他只是嘶声问道“你知道小潜在哪儿?”

    应龙细长的双眼骤然瞪大,透出一丝恶狠狠的笑意“咦?怎么新郎官不知道新娘在哪儿,反倒还问起客人来了?莫不是新娘……不告而别?”

    “哈哈哈!”说完后,应龙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笑声。

    巫之祁右手骤然握紧,手上根根青筋暴露分明,他正要开口说话,就看到岸边有无数的人族军队,心中一沉,再看到领头的那个瘦削的汉子时,全身放松了些,只是皱眉暗道“姒文命?”

    巫之祁心知今日姒文命前来估计是来与自己商讨解除人族水患一事,知道是友非敌之后,他便不再理会。而巫之祁此时身后波涛缺阵阵涌起,原来是他麾下“八凶”感到祸斗大阵受到攻击,赶忙停了宴席,点兵布将上来查看情况。算起来也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可在八人率领之下足足有十万水军披挂整齐站立在身后,更不断有各类水妖从波涛下涌出,按多年来南征北战训练好的阵势整齐列队,当真是猛将强兵,刀明甲亮,顿时一股煞气就冲上霄汉,原本阴沉的天色变得更加黑如浓墨,凶厉无比。那前来作为嘉宾的妖族帝君勾陈及四海龙王,面带忧色互视一眼,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乎对于应龙前来并不感到惊奇。

    巫之祁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花费五百年时间苦心组建的军队,腰杆稍微挺直了些。心一横,恶狠狠龇牙一笑“少他妈跟老子阴阳怪气,你不肯说,我就打到你说!”

    话音未落巫之祁就提枪冲了上去,应龙没想到此日遭逢大变,巫之祁还能这么硬气,匆忙从腰畔拔出一把金色长刀格挡,只是巫之祁含怒一击威势何等凶猛,就算应龙乃是洪荒成名已久的大神,也被击得倒飞数十丈。

    好不容易站稳身形,应龙羞恼于自己在无数人族前丢了面子,大吼一声提着金错刀冲上前去,含着无穷真气迎头就向巫之祁劈下。巫之祁右臂一夹枪杆,手执长枪骤然霸气上挑,枪尖刚好迎上刀锋,一瞬间火花迸溅,长枪一阻刀势,又微微左倾,将金错刀带往一边,然后回身横扫,其霸烈之势,一枪就要将应龙断做两截!应龙连忙一展身后肉翅,险而又险地避过这一击。

    应龙面容扭曲,不敢相信巫之祁居然真敢要自己性命,咬牙切齿道“都说涡神宫主乃天下有数的豪杰,不想今日妻舅前来祝贺,竟是当众行凶,要下此毒手!”

    虽说应龙是小潜五哥,只是此人向来阴险狡诈,狠辣无情,小潜和烛子都极是厌憎应龙嘴脸。巫之祁更是觉察到他和小潜的神秘失踪脱不开干系,于是下手毫不留情,招招都是绝杀之势。也不答话,只一味猛攻过去。

    后方水族将士,早将一面三丈方圆的夔牛巨鼓抬上水面,“八凶”之首,有大罗金仙巅峰修为的鼍龙亲执夔牛腿骨,奋力一击,鼓声不同于普通鼓声般低沉,反而是激昂如晴空霹雳,炸雷迸发,响彻方圆五百里地!岸边人族战阵中,胆小者心肝俱裂,手中兵器纷纷脱落,应龙更是刀势一顿,险些被巫之祁一枪戳中。

    这鼓声一震之威,竟霸道如斯!

    而鼍龙击鼓声声,又并了身后十万将士之战吼,如此以壮宫主威势,一时间天地勃然变色,淮河水更是被鼓声战吼声激地如同一锅沸水,浪涛壁立数十丈,如道道银墙!

    淮河中心的高空上一红一金两道人影交错不休,战成一团,巫之祁有鼓声之助,越战越勇,将应龙死死压制在“霸瀚”长枪之下,只待应龙力竭不继,就可擒回宫中审问!而就在“霸瀚”长枪枪势达到顶峰,夔牛战鼓亦声声如天雷击顶之时。应龙原本慌乱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刹那间身后肉翅连续震动三百次,手握金错刀长驱直入,霎时间转攻为守,直指向巫之祁心窝!

    巫之祁大喜,正准备扭身躲掉,然后趁烛龙刀势老去之时将他一举擒获。就在这时,夔牛鼓声骤然停歇!

    这骤响骤停的变化让人心跳仿佛都止住一般,听得难受无比。须知这夔牛鼓是千年前猴子与小潜烛子共同击杀一头夔牛所制,一张整皮剥下分作两半制鼓,后来一面赠与人族轩辕黄帝以征九黎大巫蚩尤,一面留作己用,击响时声音如同夔牛巨吼,号称可声震五百里,乃是洪荒第一战鼓。

    后来烛子又亲授鼍龙击鼓之法,这五百年间,他每每上阵冲杀,鼍龙必坐镇中军击鼓以壮神威,两人配合天衣无缝,也从未有过失手之时,在枪势鼓声双重压迫之下,亦无人可以匹敌。这么多年他早已形成习惯,战阵厮杀一举一动都合夔牛鼓声势,可此时正是“霸瀚”凶威滔天而出,杀意最盛之刻,那鼓声忽然停歇,这由极动转为极静的变化,瞬间就让他气血翻涌,一口热血就喷了出来。

    猴子知道此时最忌慌乱,来不及细想鼍龙为何停鼓,多年苦修形成的本能反应起了作用,横枪抬腿就准备向后退去,可是他体内真气在一个弹指就近乎完全溃散!应龙哈哈长笑,鼓起肉翅飞身跟进,金错刀刃瞬间刺进了他胸膛中搏动已经有些无力的心脏!

    这一瞬间,一身大红锦袍的巫之祁在半空无力地急速坠落,他感受着冰凉的刀锋一点点戳进自己心头,浑身的真气也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飞快散去,水族将士们的战吼早已变作惊呼,不知所措地看向夔牛鼓前的鼍龙。

    巫之祁周身一面面浪涛组成的银墙崩散飞溅,涌向岸边。他回首看向呆呆立在夔牛鼓前的鼍龙,那个平日看似粗豪的“心腹之人”,凹凸不平的脸上满是慌乱惶恐之色,只眼眸中透出一丝奸计得逞的阴险。

    鼍龙手指悄悄捏碎一道玉符。一阵无比剧烈的震动从淮河底发出,刹那就传至水面。水面本就高高溅起的浪花原本还被祸斗大阵牢牢束缚着,玄妙而不外泄,可这阵撼天动地的波动之后,无数浪涛如怒龙般扑向岸边,甚至淹没了许多反应不及的人族军队!

    巫之祁感到自己留在“祸斗”大阵各处阵眼的八十一块玉符纷纷碎去,洪荒大地如今本就四处水患,而那水族第一凶阵激发的洪水足要淹没淮河两岸无数生灵,亦不知要给人族带去多大创伤。他目光从鼍龙与无数水族将士身上移开,再往远处看去,见到了面色惊怒与双眸满是担忧的姒文命。

    他轻轻闭上双眼,确认了此事应该与那个当年和烛子一起救下的人族婴孩无关,于是不再看向生活了无数年却从未如今日般肆虐狂暴的陌生的淮河水,想到不知身在何处的小潜烛子两人, 巫之祁心中原本滔天怒火瞬间将本就摇摇欲坠的心境烧为一片死灰,喃喃念道“小爷临死不想看姒文命这张黑脸,还是再看看烛子和小潜吧。”

    应龙狂笑狠狠抽刀,却只带出了一滴巫之祁的心头血,随风往东南方飞去。他脸色骤然阴沉,正要再下毒手,金错刀却被一根铁棍径直拦住,划出无数电光,渐渐消散的光芒之后,是一张黝黑愤怒的脸。

    后世史书载曰淮河生巨妖巫之祁,状有如猿,白首长鬐,雪牙金爪,祸乱人间,盗圣器夔牛鼓,发洪水害万民,幸得帝禹遣大神应龙一力镇压,禹以定海神针铁锁水猿于龟山之下,封千年,禁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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